萧沐拉着余安站起来,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女人,保持勉强能在雾气中看清的距离。
“这是什么东西?”余安悄声问道。
“萧族人。”
“化鬼了的?”
萧沐语气顿了顿:“活人。”
余安一愣,当年整个萧族都几乎覆灭,能在古宅内活下来根本不可能,而且那个头发怎么看都不是活人能拥有的。
“这是舍刹那姆。”似乎看出了余安的疑惑,萧沐平静地解释道。
最开始的时候,舍刹那姆在萧族的地位仅次于祭礼官,他们一出生就拥有特殊的能力,而且各不相同,对祭礼官和萧族天生就有绝对的服从,会一直陪伴着祭礼官从出生到死亡,相生相伴。
祭礼官从一出生就会被选中,带离父母的身边与外人隔绝,那么看护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舍刹那姆身上,同时他们还要在祭礼官祭祀时作为刀侍侍奉在侧,当祭礼官即将死亡时,他们的生命也会走到尽头。
余安听到这,皱眉:“这不就是保姆兼刀架子吗?”
他忽的一顿,上下打量着萧沐,连同手上那把短刀也扫视了好几遍,神色复杂起来:“你不会也……”
“……”萧沐看着他,神色颇有些无奈,“不是所有的祭礼官都有舍刹那姆。”
“为什么。”
萧沐看向前方:“他们首先必须是一母同胞。”
任何神秘的背后总会隐藏着无法理解的荒诞,然而以血脉为尊的氏族尤甚,一个生来肩负虚无的业果,一个永远是另一个的附属品,自由似乎是这个家族的奢侈品,一母同胞里一方的血脉强盛,间接导致了另一个不人不鬼,舍刹那姆生来就和普通的婴儿不一样,不会说话,不能看见,甚至没有人类复杂的感情,世间所有对怪物的形容中可能就有某一特征落到他们身上。
很难想象在那种情况下,一个孩子是如何把另一个孩子照顾大,并且保持绝对的忠诚的,甚至甘愿在二十多年后做一个殉葬者。
余安深吸一口气,看着女人的影子,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
历代祭礼官的埋骨地除了中心几个族人,只有舍刹那姆知道路,不知走了多久,眼见的雾气渐渐散开,映入眼帘的事物让余安怎么也想不到。
那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木,虬曲的树根深深扎入大地,又从土里破出,树冠直指苍穹,交错的枝丫上挂满了玛瑙珠串和兽牙,树上全是黑黝黝的树洞,里面沉睡着历代的祭礼官。
但这是棵枯树。
树底下的土地上插满了刀,在幽暗的天光下散发着寒光,它们和其主人在此沉睡,即使过去了千百年,依旧锋利无比。
萧沐在一旁单膝跪下,做了一个萧族祭礼的手势,余安望着眼前的景象,感觉自己渺小至极,那种强烈的预感再次袭来,眼前古老而浩大的景象几乎让他站不住。
萧沐站起来扶了他一下。
女人跪拜完毕就开始往一个方向走去,躺到了一个坑里。
那个坑不浅不深,在平整的土地上很是突兀,却刚好能容纳女人这样的身高,余安看着女人的举动,忽然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舍刹那姆是怎么殉葬的?”余安看向萧沐,“他们不是随着祭礼官的死亡而自然死亡的吧,而是——”
他望着周围那些刀和地下对应的土地,似乎有陈旧的血迹粘附在上面。
“而是被活埋。”余安做了一个握刀向下的手势,“刀从上方的土地贯穿而过。”
所以像萧族那样以维护世间秩序为己任的家族,从没把舍刹那姆当人,只是当做怪物一样处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