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晏九河笑道,“爹娘二人初见时,我爹刚逃离追兵,他在血水和泥土里滚上几夜,早已经又脏又臭,脸也看不清了。”
“逃离追兵?”伍柚眉头一皱,想仔细问问又怕冒犯,“这是怎么回事?”
“因父亲带兵打仗。”晏九河回忆父母往事,神情渐变,垂着睫羽嘴角轻扬,“当时我娘出门看望叔伯,在山路遇到劫匪,当时我爹逃脱追兵后在此处停留,沿路走来遇到此事,便出手相救。”
“哦~”伍柚舒展双眉,继续编发,嘿嘿笑道,“原来是英雄救美,所以美人看上英雄了?”
“不、”晏九河摇头,“救了娘亲之后,父亲给她们指出路便即可离去赶往战场,二人未搭上半句话。”
伍柚蹙眉:“那还真可惜,那后来遇到了吗?”
“遇到了。”
伍柚一挑眉:“给我仔细讲讲?”
晏九河轻声一笑,说道:“后来战争剧烈,伤员急速增加,朝廷粮草派不下来,行兵打仗成了难事,据点背朝山脉,坐落朝北,左有河脉,右有城池,前有敌军。要提防河脉敌军偷袭,要保护城池百姓,还要保护粮马守住据点。而且城池距离据点路远,寻找伤员安置之处也成了难事。粮不够,药不够,打仗、就是耗人命。”
伍柚神色微变,他虽没有亲眼见过战争,但听着情况就知道有多不妙。
“父亲派兵前往城中,向百姓借用粮药,但士兵们的银两,全部凑一起也不够买下高额的粮药,就连仅仅买粮食都不够。”晏九河叹声,“白纸黑字写借条不成,压物抵钱不成,只有见到那真金白银,才能做交易。”
“……”伍柚沉默下来,即使不是自己国家,听到将士在战场竟会过的这么苦,自己心中也有不忍,“看到城中百姓如此冷漠,远在战场的将士要如何心寒?这还打什么仗,护什么人民百姓?”
“哈哈、”晏九河浅浅笑着,眼中却是一片黯淡,“父亲没有将此消息告诉众人,只说大家再撑几日,等熬过了这几日,就有了粮药,到那时前,大家都要拼命活下去。”
“打仗没有粮药可不是儿戏,受伤的士兵怎么办?上战场的兵又怎办?”伍柚皱起眉头,心中不免有丝愤怒。
“呵呵、”晏九河笑起,斜眸扫了眼伍柚,“看你为之愤怒,也不枉我重提此事。”
“嘿嘿、”伍柚道,“既然连我如此,那知道这件事的人肯定都愤怒不已。”
晏九河轻哼一声,嘴角带着讽刺笑意,只继续道:“某日,有士兵找到父亲,说他们的救援到了。父亲匆匆赶去,原以为是朝廷的粮草终于送到,但父亲却见那日在林中偶然救下几口人出现在了此地。”
“将士不知这得之不易的粮药到底是如何来,也不知我爹当时心有多沉重,那日晚,看着终于吃上一顿饱饭的士兵,还有得到救治的伤员,父亲一个人躲在山间抹泪。”
“我爹说,幸亏将士们熬到了今天,很感谢他们送来的粮药,没有让爹欺骗了手底下的将士……再后来,朝廷派发下来的粮草才是到了。”
伍柚心中有些沉闷,事情得到解决还是松了口气,忽然想到一事:“你爹恐怕不会跟你说自己哭了吧?”
“呵呵~”晏九河轻笑两声,“爹好面子,自然不会。是娘悄悄跟我说的。”
“哈哈~”伍柚也笑,“这一来二去,两人是不是熟悉起来了?”
晏九河含着笑:“爹问了娘的住址,打了胜仗回去之后,爹亲自登门道谢,将赏赐的银两还有自己空出的私钱全给了娘亲家里。”
伍柚点着头,嘿嘿嘿笑道:“你爹和你娘倒是般配,现在肯定如胶似漆,恩爱甜蜜了?”
晏九河忽然神情变冷,双眸盯着桌上那支红石发簪,久到伍柚重新开口絮絮叨叨才道:“我爹娘二人以下九泉,但定如你所说、恩爱甜蜜、如胶似漆。”
伍柚刹那顿住双手,笑意凝固,手中的银色发饰从他手中掉落,叮咚一声砸在地面。
“那什么……真是不好意思啊晏九爷,我这、我也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怪我怪我、怪我多嘴!”
“你没说错什么,何需向我致歉?”晏九河侧头掀起眼帘,嘴角扬起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反倒要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么一段埋没在地底的前尘往事。”
伍柚抿抿唇,见他转回头去才弯腰捡起地上的发饰。
见他骤然冰冷的神情大概能猜到他爹娘二人死得蹊跷,那冰冷深藏眼底,心想道:若他真是妖,刚才那个眼神怕是早把人刺穿。
伍柚不敢再开口接刚才的话题,也没有再说别的,给晏九河整理好头发面容后,等待他换衣,随后准备前往青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