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过了好一会儿,裴敏知才听到他再次开口,
“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就算我恢复男儿的装扮,试着去做一个男孩子,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知道的,自从挨了那一刀,我永远都不可能当一个正常的男人了!再怎么挣扎也不能了,永远都不能了……”
成小酌渴望大喊出声,渴望在在意他的人面前痛快宣泄,可是店铺里来来往往的身影令他唯有拼命地压抑自己。他几乎是咬着牙,抖着肩,用气声挤出这些话,亲手撕开牵扯着自尊的隐秘伤口,伤了自己,也刺痛他人。
“小酌,我知道这一切接受起来很难,可事实已经改变不了了!你要学会的是接纳,接纳自己的厄运,接纳自己的不完整,而不是沉迷于伪装逃避。
伪装终有一日会败露,逃避也终有山穷水尽的那可一刻。
而你呢,伪装了多久?逃避了多久?整整十几年了,已太久太久了。哥哥担心,终有一天一切虚伪的平静都将被打破,更大的打击和伤害会将你置于怎样的境地,我们不敢想象……
所以这一次,你小春哥和我,都希望你能勇敢起来。你也必须勇敢起来!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就去挑一件新衣裳。不论是男子的长衫还是女子的襦裙,用它来告诉我们你的选择,好吗?
我去帮你小春儿哥挑件新衣,你慢慢考虑,不要急。不管怎样,哥哥们都不会放开你。”
看着裴敏知拖着微跛的右脚逐渐走远,成小酌光顾到回想不起自己最后是如何回应他的。
他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内里却渐渐翻滚起燥热,思绪反而在冰火两重天的碰撞下愈发清明。机会就在眼前,
胆怯恐惧和经年累月的自卑却是深入骨髓的。
每一点点挣扎和改变似乎都会撕扯开他的皮肉,让他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可他要的脱胎换骨,必须要用这切肤之痛来交换,他该如何选择?
*
见裴敏知结束了对话,朝自己走来,冯春毫不吝啬地将顾盼生辉的多情目光迎向他。身后一排排成卷的布匹,为他铺陈出绚烂多彩的背景色,衬得近乎冷白的肤色那样润泽有光,煞为生动。
“公子,谈得如何了?”
“怎么,小春儿不相信我?”
裴敏知几乎忍不住将人一把揉进怀里,碍于周围的目光,唯有独自吞下一腔柔情,
“自然是相信公子的。不过,我更加相信小酌,相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嗯,走吧,去挑件新衣。”
冯春停住去揽裴敏知的动作,住吃惊地抬头看向他,
“真的要买?我们不是为了让小酌解开心结才来这里的吗?”
“来都来了,怎么能空手而归?况且,我还要带着夫君一起衣锦还乡呢!”
裴敏知笑着牵住冯春的手,拉着他在一排排成衣当中挑挑选选。店铺里人来人往,他们宽大袖口的遮掩下,肆无忌惮地紧紧交握着彼此的手。
冯春和裴敏知不多时便装扮一新了。
冯春选了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雪白的衣衫,雪白的肌肤更加衬得那一头秀发,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裴敏知的那身长袍不论用料剪裁都与冯春身上那件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是稍暗一些的靛蓝色。只见悬垂挺括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完美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气质沉稳。
两人风姿卓绝地站在铺子中央,正引得身旁众人纷纷侧目而视的当口,成小酌同样换好了衣衫,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将头上的小辫子解了,束了个高马尾,身上穿一身暗红色滚着黑边的修身长衫。整个人唇红齿白,高挑挺拔,极富少年人的英气与活力。
这下,就连忙着在一旁打点生意的掌柜都忍不住惊呼赞叹,
“好一位俊生生的公子哥儿!这位姑娘本来就生得大气,换上男装更显得英姿勃发了,当真是妙极,妙极啊!”
裴敏知心情大好,隔空将银两抛进掌柜的怀里,挑眉调笑道,
“谁说我们是姑娘家了?我们可是如假包换的男娃子。之前不过是男扮女装,穿着玩儿玩儿而已。”
“噫,当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后生!男扮女装也好,女扮男装也罢,反正啊长得俊俏总归是错不了!我这衣服穿在你们身上啊那也是实打实的好!”
成小酌束手束脚地站在那里,将带着窘迫的目光朝冯春投去。
冯春收住欣慰的目光,眼睛亮晶晶地朝他比了一个手势,
“是真的好看!很衬你。”
成小酌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要是在这里觉得不舒服,就站到我身后,哥哥带你出去,剩下的让你裴哥处理吧。”
冯春用自己的身体替他遮挡铺子里或惊艳或惊异的眼神,拉起成小酌的手,快步出了铺子。
长街上凉风习习,人来人往大多行色匆匆。冯春没有松开紧握着成小酌的手,成小酌就在这令人安心的力道中逐渐平息了无措的慌乱。
作者有话说:
今天给俩人安排上了情侣装, 嘿嘿
第115章
衣锦还乡日,他时有此荣。
--尚颜《送陆肱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