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知长身玉立地站在砧板前,正熟练地处理着各种食材。
“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冯春快步走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公子洗手作羹汤的样子。清亮的眸色,让人分辨不出里面久久闪烁的究竟是欣喜还是惊奇。
裴敏知低头瞧了瞧满手的污渍,强忍下了拥抱他的念头,只是将脸颊凑过去,贴了贴冯春的。微凉柔软,亲昵又自然,是别样的一番脉脉温情。
半晌过后,见冯春仍旧吃惊地微睁着双眼,裴敏知手上动作不停,含笑问道:
“怎么,不习惯见我在灶房里忙活?”
冯春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点点头,格外慎重的模样。
“那你可要好好适应适应了。往后,居家过日子,这地方可就是我的地盘了。”
“公子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我都不知道公子竟然会这些,以前都是谢伯他老人家操持一日三餐……”
谢伯这个名字一直是扎在冯春心头的刺,今天被他自己不经意脱口而出,痛感姗姗来迟,却仍然锥心刺骨。
“公子,对不起,我……”
裴敏知稍显凌厉的眉峰软化成柔软的弧度,他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食材,面对着冯春认真说道:
“小春儿,我说过很多次了。你记着,谢伯的事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谢伯也不会怪你。
若是你心里仍有遗憾,等明日,不,后日,等后日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当面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也好,是该去看看老人家了。等公子忙完了,再去也不迟。”
回家之后的裴敏知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忙,冯春忽然想到今早他们出去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询问一二。
“公子,今日早上的事,还顺利吗?”
裴敏知神色一顿,转开身继续在灶台旁忙活起来,
“自然顺利得很,这些小春儿都不用操心。”
狭小的灶房里很快充满了烟火气。
裴敏知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边说边做,一心二用,炒菜的动作却仍不见得如何忙乱。
“小春儿,你竟然不相信我会做饭?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公子的手艺。说来你可能不信,念安那小子,可是吃着我做的饭长大的。你瞧他长得多高,多板正 。我们这一路上不是吃干粮就是下馆子,也难怪你不知道……”
冯春情不自禁将侧脸贴在裴敏知清瘦的后背上,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动作……
两个人不过一早上几个时辰没见,此时竟再也舍不得分开丝毫。
*
任易风挥汗如雨地在院中舞剑,一个人的身影在冬日荒颓的小院里显得有几分落寞。不过剑法飘逸凌厉,身姿如游龙穿梭般灵活矫健,任谁见了都要赞叹一声疏狂潇洒。
陈念安理了理身上崭新的衣袍,终于敲响了成小酌的房门。
“小酌,汤药熬好了,我帮你送过来。”
“念安哥,进来吧。”
出乎意料,房门内很快响起了回应。
陈念安调整了一下呼吸。方才因为担心成小酌会拒绝,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心里被攥紧的情绪却又收紧了几分。这一松一紧之间,进门的手脚都跟着虚浮起来。
成小酌正支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动作有些吃力。陈念安忍不住上前扶了一把。转瞬即逝的一个碰触,却令他清晰感受到了少年的紧张。
陈念安连忙将人松开,
“对不起,你若是觉得不舒服,我以后一定注意。”
成小酌摇摇头,脸色看起来病恹恹的,目光也在刻意躲闪,却意外地好说话。
“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成小酌仰头把药喝了。
陈念安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中的碗。看成小酌难耐地僵着身子坐在那里,忍住了没有立即走开,站在他身旁没有动。
成小酌的视线便避无可避地,落在陈念安一身藏蓝色的冬衣上。他的皮肤生得并不十分白皙,身材瘦高结实,看起来颇有男子气概,可偏偏身上又带着一股沉静踏实的书卷气。两种迥异的气质统一在他的身上并不显得违和,反而让人觉得淳朴,仁义,忍不住想要同他亲近。
“念安哥,这身衣服,你穿起来很好看。”
他艰难地找到一个话题,努力打破沉默。
“哦,这件啊?听说这件还是你帮我挑选的?谢谢你们给我带的礼物,我很喜欢。”
陈念安全然坦诚随和的姿态,令成小酌抬起眼帘,看向他的脸。
因为虚弱,小酌的眼皮褶皱得厉害,趁得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大得惊人。大到让人觉得那里面充满率真,藏不住任何秘密。
“我又没有银子,买不了礼物给你,只不过帮忙动了动嘴皮子……念安哥,你长得俊,估计穿什么都好看。”
陈念安闻言笑了笑,由衷感叹道:
“要说俊,这个字形容你自己才合适吧?”
没想到这由衷的一句话,狠狠刺中了成小酌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