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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2 / 2)

“我们还真查了当年脉案,”叶白汀抬手,申姜再次拿出了证据,“这些均为当年脉案记载,看起来没什么奇怪之处,唯一奇怪的点是,几位看病的御医或突然疾病,或寿终正寝,皆已离世。”

尤太贵妃:“那是你锦衣卫做事不力,真要想查,能查不到?”

叶白汀神色诚恳:“太贵妃说的是,遂我们不仅查了脉案,还仔细查了当年先帝中风前后的饮食,发现了一样东西——沙松草。”

尤太贵妃眼梢眯了起来。

“沙松草本身没什么错,无毒无害,但它与先帝三餐中食材相克,若使用不当,时间长了,极易引起中风,”叶白汀看着尤太贵妃,“观太贵妃表情,应该是知道这沙松草?”

尤太贵妃:“你都在暗指本宫给先帝下毒了,本宫再无反应,岂不是蠢?”

叶白汀微微摇头:“太贵妃太敏感了,锦衣卫没这个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太贵妃对先帝那般爱重,尊敬,先帝去后仍日日把他挂在嘴边,回忆往昔,这般珍视,这般怀念,想必用情至深,只要平日付出一点点关心,稍稍细心一些,就能发现这个草的存在,为什么没有?”

尤太贵妃发现这个问题也有点难答,左右都不是,这还是一个陷阱,对方真正想说的是——

是你并不爱先帝,之前所有行为都是在撒谎,还是下药这件事,本身就是你做的?

叶白汀没等到回答,便又继续:“先帝中风,是因为发现了你的秘密,对么?是三皇子的存在,还是你和瓦剌人勾结?”

尤太贵妃仍然没慌,指声音透出几分威胁:“没有证据的事,本宫劝锦衣卫慎言。”

“此事的确证据不足,锦衣卫也未在此指证你毒杀先帝,相关调查工作正在进行,相信过不多久,就能真相大白,今夜提起此事,只因在这个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了另外一点惊喜——”

叶白汀道:“这个松沙草,和一种毒植产自同一区域,水生芹叶钩吻,太贵妃应该熟悉?”

尤太贵妃冷目:“本宫为何要熟悉?”

“水生芹叶钩吻,长于早春,形似防风草,根茎有剧毒,炮制出来的毒物不溶于水,只溶于酒,用后一刻钟发作,死者瞳孔放大,嘴角有白色细沫,死者因死亡过程痛苦,大概率伴有剧烈痉挛——本案死者刑明达,尹梦秋,皆死于此毒。”

“不止他们,从二十四前的宫内大清洗,持续到去年不明不白死去的宫人,但凡同你长乐宫明里暗里有关系的,每年都能挑出几个,死于此毒。有些事越做越熟练,到后来越来越能遮掩,前期却是不少漏洞的——太贵妃现在还要说,同你没关系?”

尤太贵妃瞳孔骤然收缩,一时没有说话,可能也是不知道怎么说,再迅速思考话术。

叶白汀没再逼问。

因为没必要,他已经看清楚了,也让底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他转向百姓方向:“三皇子来历神秘,行踪成迷,专门有人为他开路,专门有人为他清扫痕迹,可雁过留声,水过留痕,锦衣卫想查,必能有踪。”

“自他十岁之后,被人寻到,秘密培养的这段时间,不太好寻,可他幼时存在痕迹,想要完全消除,不可能做得到。各地卫所锦衣卫接令,循着他的来历,一个细微线索都不放过,最后追溯到了他最初出现的地方,是江南行宫外不远的路边。因天气寒冷,他又是新生,身体已经被冻青,哭都不会哭了,一路过妇人心软,将他捡回了家。妇人本想好好养着他,但捡回来没几个月,自己就怀了孩子,家里条件不够养两个小孩,就把他抛弃了。”

“他那时还不记事,不能自己独立生活,运气说好,也好,他又被别人捡回家养了,说不好,所有把他捡回家养的人,最后都因种种原由抛弃了他,到了记事能跑能跳的年纪,别人连捡回家养的兴趣都没有了,他被乞丐看中,教了一些偷抢拐骗的技巧,从此跟着混日子。”

“这些日子也没能长久,可能是脾气不好,可能是不听话,他被挤出小集团,甚至赶出城,在外面自生自灭……所有这些轨迹,有些难查,用了很久时间,但线索拿到,一一顺下来,就会发现事实清楚,逻辑明确。找到三皇子,并带三皇子离开的人,的确做了很多清除痕迹的动作,但那都隐在暗地里,不敢大张旗鼓,当年收养过,见过三皇子的人,有些被清洗了,有些早搬走了,改名换姓去到了别的地方,锦衣卫倾其所有努力,才能查到这些。”

申姜直接将证据摆在案前,供所有人看。

离得近的迅速查看,发现果然所有细节都对得上,包括最重要的证据——第一个从路上捡到三皇子的妇人口供,以及从家中柜底翻出的包被。

皇子用的东西和普通人不同,都是有特殊记号的,这个包被一看就知道是皇家之物,而那家人之所以留着,最初是因为东西一看就很贵,不如留下来等手紧时卖掉,至于没卖,压了箱底,差点忘记了,一是因为这些年下来日子没穷的过不下去,二是他们贪财是贪财,却也觉得稍微有些不对劲,怕被事缠上……

叶白汀道:“二十四前的江南行宫,尤太贵妃声称有孕小产,锦衣卫查出事实如下,宫女兰露未有生育,棺木中有小儿尸骨,女官尹梦秋曾有孕,小产后孩子尸体未找到,又有‘三皇子’弃于路边,针对事实做出整理,锦衣卫有以下判断——”

“宫女兰露棺木里的孩子,是尹梦秋所生,因私通外男见不得光,她的孩子也不能见于天日,便被弃于他人棺木,她小产时正是和尤太贵妃同一日,孩子并未足月,甚至连七个月都没有,存活几率极小,这样也要生,概因尤太贵妃意外临产,需要她的孩子扰乱视线——”

“尤太贵妃以有孕做局,前后诸多准备,看似争宠,实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因在后宫之中,一直有人在盯着她,她想保全自己,想走的更高,就得倾其一切算计,她想要自己的孩子活下来,就需要多条准备,暗度陈仓,拿别人的孩子去试险。”

“那日发生意外,尤太贵妃临产,先帝被‘适时’调开不在,外面突然多了一堆牛鬼蛇神,有人帮倒忙,有人虎视眈眈,孩子在争抢中,难免会发生意外……我说的对不对,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浅浅叹了口气:“哀家早说过,哀家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刚出世的孙儿,保皇家子嗣安全,谁知尤氏反应过度,以为哀家要害孩子,抢孩子,竟用了这么多手段。”

“你说的不错,尹梦秋怀孕是被逼的,小产也是被逼的,不管对别人什么想法,恨不恨,对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心疼?她来求助哀家,说想给孩子一条生路,哀家上了年纪,最见不得杀生之事,虽她不贞,事后放出宫也就是了,该怎么罚怎么罚,孩子却是无辜的,便想搭把手,谁知到底年纪大了,抵不过尤氏的狠心和套路……”

话说的再好听,做过的事却不能抹杀,尹梦秋的孩子对尤太贵妃来说是工具,对太皇太后何尝不是?太皇太后想要的结果只有一条,尤太贵妃不可以顺利产子,因这件事对她来说,会造成莫大的威胁。

叶白汀问:“您和太贵妃因孩子发生争执,‘商量不下’,最后开始了争抢,是么?”

“哀家以为尤氏要害尹梦秋的孩子,想着这孩子差不多七月了,能活,便出了手,谁知尤氏那里竟有两个包被,两个孩子,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场面当然更混乱。

“你们双方人手争抢,互有博弈,却谁都没有得手全胜,最后一个孩子死了,一个孩子丢了,是么?”

“哀家也很遗憾,立刻着人去找了,但没找回来。”

叶白汀又看向尤太贵妃:“你知道孩子生下来,就会伴随这样的风险,对么?”

“女人怀孕是喜事,谁不想安安生生的生下来,可别人不允许,”尤太贵妃目光淬了毒一般,掠过太皇太后,“本宫能怎么办,只有倾其所有,保护我儿。”

叶白汀:“帮你办这件事的人,是刑明达,对么?你察觉到对方来势讻讻,似乎势在必得,孩子在身边已经不安全了,便暗中寻了他,让他悄悄离开,帮你把孩子送出宫,暂时安放在妥善之处——”

尹梦秋的孩子,这时便是明面上的幌子,吸引太皇太皇视线,让她以为这才是皇子,但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眼神却很好使,发现了两个孩子的存在,尤太贵妃抵不住,不得不兵行险招。

“不管尹梦秋对刑明达有没有动过心,照刑明达脾性,对哪个女人都不会长情,也不会有太多心疼,他家中早已有了子嗣,这个私通得来的,死了也就死了,他也不心疼,反而因为此事,他彻底被握在太贵妃手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绝对忠心,他会很认真的去办这件事。”

事到如今,当年的事已然清晰。

太皇太后和尤太贵妃早就斗的水火不容,不管尤太贵妃的有孕是意外,还是谋局,她为了安全顺利,都得早早备上方案,从浅层障眼法,到深层烟雾弹,到双子混在一起迷惑局,太皇太后亦深知后宫女人手段,一层层剥开,一层层侵蚀,中间肯定有出手对抗,双方互有得失,但最终的结果是,谁都没赢,遭罪的只有孩子。

不仅当时,此后这么多年,双方仍然互相算计背刺,彼此掣肘,谁找到了三皇子,谁背后在狡言引导三皇子,双方都没有表露出来,也不敢在明面上说,想要让先帝知道这件事,就得将一切圆融过去,要打造自己的不易,顺便把对方送进火坑,但双方博弈了这么多年,实力不相上下,没有完全把握,不敢这么做。

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先帝知道了一些秘密,或者是,有人故意告诉他知道,多一重危机加身,他的存在反而成了负累,弄死了,不太好操作,中风重病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三皇子羽翼不丰,也没有很好的条件,不管先帝重病还是身死,都不好推到台前来,敌对方不会允许,这样突然冒出来,朝臣也不会信,最后继承大统的,只能是宇安帝。

叶白汀看着尤太贵妃:“纸里包不住火,利益结盟再牢固,秘密藏的再深,总有松动暴露的时候,三皇子听不听话,他势力已然很庞大,且已现于人前,多年给的承诺未有兑现,如刑明达这类人,便会失望,想反水,遂宫宴那一日,才出了意外,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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