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比当官的还急,他们大部分人想法简单,性格淳朴,最信奉善当赏,恶当罚,善恶必有报,那什么乌香,操控科举,买卖官位,贪污受贿,哪一样不是大罪,不知折了多少人命进去,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客气的,就当街砍头问斩!
“我看谁敢动!”
三皇子阴阴一笑,突然撕了身上外袍,露出胸前腰间绑着的东西。
那是一颗颗小儿拳头大小的琉璃瓶子,做的非常精致小巧,每一个都颜色不一样,或深或浅,每一个里面都明显放着东西,细长瓶颈用皮绳拴好,一圈一圈,缠在他身上,从胸到腰,一共四层,看起来密密麻麻,极为吓人。
因为琉璃瓶子很小,占的空间也不大,夜里视线又暗,又是藏在衣服底下,大家才没看出来。
“肃静!”
百姓们还没讨论,就被仇疑青过于严厉的声音压了下来。
三皇子低低的笑了:“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指挥使应该很清楚?”
仇疑青眉宇藏锋,眸有杀意:“雷火弹,你改装过?”
三皇子弯唇,眼底闪着诡异的光:“指挥使果然懂行。听说最初用在瓦剌战场,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的雷火弹,本就是你造出来的?可惜那玩意太大,不好携带在身上,不过这东西,我的人也拆过……还记得之前京城街道上,到处爆炸的琉璃瓶子么?”
仇疑青当然记得,不但他记得,锦衣卫所有人都记得,街上百姓也记得。
“案子的凶手,你们找到了,跟瓦剌细作有关,但你们应该不知道,这个制作过程,我的人有幸在旁观,图纸也另外抄了一份,还在别处试验,找到了更稳固,更特殊的制造方法——”
三皇子指着胸前的小瓶子:“看到它的喷口了么?只要我拉住引线,里面的火药就会嗖一声,和烟花一样炸出来,以随机方向溅射,可能往前可能往后,可能东南西北,各方向都有,没人控制得了,包括我自己。”
“我呢,生下来贱命一条,好像没什么可惜,死不死也没谁在意,没关系,但你们的天子,你们的皇后,你们的官员,你们的百姓——”
他说着,突然暧昧的笑了一声,视线从仇疑青滑向叶白汀:“还有你的小心肝,你舍得他们死?”
别人还没说话,尤太贵妃先受不了,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你给本宫停下,不准——”
“你闭嘴!”
三皇子话音狠戾,却看都没看尤太贵妃一眼,仍然看着仇疑青和叶白汀:“如何,这份礼物刺不刺激,惊不惊喜?”
叶白汀眉梢微挑,没有说话。
三皇子闲庭信步般,往前走了走:“你看,你们都能猜到我不会错过今夜,一定会来,老早就暗中准备布局,要逮我现形,整个问案过程都由仵作主导,指挥使隐在暗中,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一会儿,又布置了什么,我为什么,不能也做点准备?”
“你们个个都很重要,家国重要,亲人重要,百姓重要,没一个人可以被牺牲……十三年前就如此,现在还一样,伪善的这么让人恶心!我不一样,我命贱,敢玩,也敢赌!不就是死么,你们有本事,就在这里杀了我,看谁会为我陪葬!”
早在雷火弹三字出来的时候,现场就一片安静了,百姓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武器,之前不知道,从去年冬开始经历的那几场危机,他已经完全知道这是个什么危险东西了。
这三皇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不管身上流着什么血,都是天生反骨,要危害世间的!
想到当时案子细节的,更是细思极恐,当初那个琉璃小圆球的炸弹案,锦衣卫办的很清楚,事实明确,证据确凿,那是瓦剌人的细作组织干的,三皇子现在直接承认这件事,岂不是认了和瓦剌有勾结?
大昭律有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这三皇子是谁生的,谁的种,胆敢做这种谋朝篡位,通敌叛国之事,都罪不容诛!
他还很骄傲,以自身性命相逼,惯的他!这就是个疯子!
换了往常,大部分百姓第一反应大约是拔腿就跑,任谁遭遇生命危机,第一反应都是如此,可今天不一样,在听过那么多过往,看到这么多人曾默默无闻为大昭做了多少之后,心内血性很难不被激起,他们非但没跑,还一个个往前,甚至和锦衣卫禁卫军面对面了,把三皇子给包围了起来。
“皇上娘娘和指挥使先走,放心,咱们绝对叫他走不出去!”
“不就是炸几个烟花,怕个蛋!”
“不就是个死字,老子认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们愿意殚精竭力,安邦平乱守护我等,我等也愿意舍身相护!”
“大昭要盛世繁华,京城要热闹平安,子孙要繁荣昌盛,不能被这么个糟烂玩意儿给祸祸了!”
皎皎月光中,人们坚定不退的神情,发着亮的眼睛,那么诚恳,那么炙热……
“真是……让人恶心。”
三皇子手指伸往侧身,看着就要拉断一条引钱。
“都退后!”
仇疑青神色威厉,站在人前,距离三皇子最近的地方,视线鹰隼一般,锋利滑过人群:“天子驾前,锦衣卫在侧,自有行事规矩,谁人胆敢不听令下,一律照反贼处置!”
“可是指挥使……”
“都退后!”
百姓的眼底发红,一个个冷着脸抿着嘴,不想退,他们懂,指挥使话说的严厉,其实仍然是保护他们。但经身边聪明人小声提醒,心下一转,也明白了,这会儿阵仗有点乱,三皇子敢这么出来,定然做了万全准备,没准就派了人换了普通衣服混在百姓里,就等着时机挑拨离间,或上前行刺呢!
他们得听话。
就是有点憋屈。
座上宇安帝早就放开了越皇后的手,面上笑意收起,眸底有墨色波涛暗涌:“朕自出生就几经磨难,往前每一步似都危机重重,幸得上天护佑,一路行至今日,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能在朝堂奏折间,施展抱负——再者,安将军守护的战场,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
他的话音没那么威重,也没那么激奋,浅浅说来,却让人心生波澜。
对啊,眼前的天子才是得上天护佑的真龙天子,龙骨加身,必是遇难成祥的,怕什么?再说还有安将军,什么样的仗没打过,什么样的局没见过,还真用不着他们帮忙,他们得要点脸,别拖后腿啊!
百姓们迅速往后退,退是退了,由锦衣卫隔着,到了一个略远,大概不会波及的范围外,但谁都没有走,仍然看着前方。
三皇子看着这一出你来我往的‘闹剧’,眼底越来越烦躁,情绪不怎么好,手指再次蠢蠢欲动。
安静气氛里,叶白汀的声音淡淡传来:“不觉得可惜么?”
三皇子眯眼:“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