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凶手法不复杂,陈维刚自认把能交代的都交代干净了,他清楚自己被利用,也知道罗震东的死存在疑点,可这些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陈维刚伸手在黑暗中抹了一手血,无论是否雨过天晴,他注定与自己坚持了半辈子的使命断得干干净净。
陈维刚仰头喝干净面前的冷茶,“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闻衍想了想,问:“你跟那位神秘人的往来邮件还留着吗?”
“留着。”
“在哪儿?”
陈维刚:“我进入审讯室之前你们在我身上搜走两部手机,其中一部非智能机就是我用来跟他交流的工具。”
闻衍:“密码是多少?”
“我的警号后四位。”陈维刚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他深深地看着闻衍,说:“希望你们能抓住他。”
“好啊,陈队,”闻衍说:“借你吉言。”
闻衍真诚地道了谢,刚准备起身离开,发现陶勇宏纹丝不动。
审讯进入尾声,两位老刑警之间的对话少了暗潮涌动,他们回到了昔日老友的身份。闻衍就这么站着,等待陶勇宏亲自点下结束按钮。
陶勇宏沉默许久后缓缓开口,“老陈,你还有什么想交代的。”
他把交代这个词说得疲惫又缓和,是跟审讯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有,”陈维刚慢慢笑了一下,“婷婷还在住院,麻烦你帮我……帮我多照顾一些。先扯个慌骗骗她,等她出院身体好了,你再告诉她实情。”
陶勇宏:“好,孩子的事你放心。”
“我放心不了,”陈维刚笑着笑着拢掌捂住了脸,他哽咽着,脊背终于支撑不住,“她的后半辈子是被我毁了。”
闻衍冷冷看着陈维刚,他把七情六欲裹成一团乱麻,强迫自己用陌生人的态度处事,可到最后,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每个人选择的路并非因地适宜,他们被命运推着走,顾不上脚下歧路坎坷,一腔热血终究把自己毁灭。
可是回头看,该怪谁?
闻衍走出审讯室,立刻抓了个同事,问:“陈维刚说的手机在哪儿?”
“统一放在证物室了!”
从陈维刚身上搜出的东西放在证物室最明显位置,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没人敢动这些东西。
物品不多,闻衍第一眼就找到那部非智能手机,他点着数字解锁屏幕,打开手手机自带的邮箱软件。
从头到尾不过十封邮件,内容却一个比一个有针对性。
这个神秘人仿佛当年事件亲历者,控诉资本家种种恶行,继而在陈维刚敏感点上反复碾压。当仇恨的需求得到满足和释放,意识沦陷就是时间问题。
陈维刚没让此人等多久,立刻与其产生精神交流。这一些列过程不过短短两年。
发送邮件的邮箱号千变万化,但每封最后署名却固定不变——
M。
闻衍脸色越发凝重,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M了。不久前,在穆临之办公室的电脑上,他也收到过落款为M的邮件!
那封不痛不痒、不透露任何信息,但却会让人内讧的邮件到底是发给谁看的?
闻衍的眼角肌肉一抽,不小心牵动伤口,神经向大脑发出刺痛的信号。
“嘶——”
闻衍一把扯了创可贴,捏出电话拨通号码。
“哥?”
“临之,”闻衍说:“你在哪儿?”
穆临之:“休息室。”
“不要乱跑,等我过来找你!”
闻衍拿着证物就跑,科室值班员满头冷汗,拦也拦不住。
穆临之挂完电话后站在休息室门口等闻衍,闻衍却拉着他进入室内直接把门锁了。
休息室里有监控,闻衍稍微找了个刁钻的角度,让他们俩看上去像在正常聊天。
“怎么了?”穆临之盯着闻衍眼角的伤口问:“你的创可贴被谁撕了。”
“没谁,我自己。”闻衍不想在这种鸡毛蒜皮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他拿着陈维刚的手机,直接戳在穆临之眼皮子底下,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穆临之想也不想,诚实作答:“认识。”
“那位一直跟你有联系的人就是他?”
穆临之点头:“是。”
闻衍伸掌一摊:“聊天记录能给我看看吗?”
“今天没带在身上,”穆临之笑了笑,“用不着看的,说的故事大同小异,没新鲜感。”
闻衍不信,“是么?洗脑语录也一样吗?老套路钓大鱼啊——他没跟你另外说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