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奕生腕上戴了个手表,伸出来给许沿看:“宝贝儿,凌晨两点十七分。再说我在自己家,又没去夜店蹦迪,拍就拍了。”
他口罩一摘下来,说话的时候就在空气里散开一团白雾。
凌晨两点十七分的一月,两个人坐在楼下的椅子上看星星。
京城的冬天很少能看到星星,连月亮看起来都费劲。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好像空气格外好,显得遥不可及的晶亮的星努努力也能够到似的。
“少抽点烟!”许沿拿过来梁奕生的烟盒。
“啧。”梁奕生被抢了烟盒,也不生气,“这不是没抽吗,坐了十分钟了盒子都没敢开,备孕都没有这么备的。”
“说什么呢。”许沿又把烟盒塞给他。
“你以后还拍电影吗?”许沿问。
“拍啊,你就想这个想得睡不着?”梁奕生看他。
十五分钟之前梁奕生还在床上睡觉,许沿翻来覆去许多次,最后还是决定出来坐会儿透透风。结果下床穿衣服的时候吵醒了梁奕生,一个人的透风变成了凌晨一起看星星的约会。
“也不算……明天电影正式上映,可能有点紧张。”许沿说,他转头看梁奕生,这人十五分钟前还在睡觉呢,披上羽绒服就陪自己出来了,临走的时候摸了一个烟盒带上了。
梁奕生安慰他:“白天首映式上播放效果不也看见了吗,没问题。”
“我妈前几天给我打过电话,问我今年过年要不要回家。我说看工作安排吧,不一定,如果忙就不回去了。其实没跟你说过,从……那件事情之后,他们不想让我继续在娱乐圈里呆了,催着我回家相亲。”许沿说话声音低低的,在干冷的凌晨显得空荡又寂寞,“我下午把那个发给她了,‘许沿 饰青树’的那张截图,她跟我爸到现在都没有回复过我。”
许沿家是北方的一个小城市,比京城下雪要多得多。许主任从许沿记事起就是班主任了,每次下雪的时候很早就从家里走了,冒着大雪骑自行车去学校,组织班里的学生打扫卫生区里的雪。
后来许沿上了高中,读许主任任教的学校,经常在下雪天带一份许妈妈准备的包子或者煎饼,跑到许主任班里的卫生区。他急匆匆地给爸爸送早饭,闯进别人的卫生区,把早饭塞进忙碌的男人怀里,男人甚至赶不及跟他说一句“小心点”,却会瞪大了眼睛让自己班里的学生不要摔倒。
许沿站着看了一会儿,转头跑回班里,他自己的班级也有分管的卫生区,他也要扫雪。
许沿不是经常想东想西的性格,但许主任的严厉名声在外,经常有学生来问许沿:“哎许沿,你爸在家也这样吗?”
许沿只点点头,笑着说:“他在家里也很严肃。”
所以有时候许沿也会忍不住想,在他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他的学生更重要?很长一段时间里,许沿都认为一定是他的学生更重要,许沿甚至觉得在许主任的心里根本没有“儿子”这个概念,只有学生。他有自己的学生,而许沿是别的老师的学生,所以他对许沿不够关心。
许妈妈前几天打来电话,语气蛮好,温温柔柔地问他过年要不要回去呀?但是许沿能听到背景音里许主任的声音,听起来陌生却也熟悉,还是那副严厉的语调,说“你问他干什么,他的心早不在这个家里了,不回来拉倒,等我死了再让他回来给我收尸”。
许妈妈叹了口气,让他不要随便乱说话。
许沿不觉得难过,反而想许主任这辈子都很难说出这种话。他当了大半辈子的老师,虽然严厉,但是从来没有体罚、辱骂过学生,也不会把学校里的情绪带到家里来发泄,更没有跟许妈妈和许沿说过这种话。就像许沿上次从家里走,许主任说不去送他了,却只穿了一件毛衣在楼底下抽烟。
“宋姿之前还问过我,问你父母认不认识她,要是你这边不顺利,她也可以登门拜访。”梁奕生突然出声,打断许沿的走神。
“我妈喜欢卓陆。”许沿想起来什么,很认真地说。
梁奕生沉默了一会儿,手指翻开烟盒,捏出来一根咬进嘴里。摸了半天才从兜里摸出来打火机,“嚓”一声点燃,在烟雾缭绕中闷声应下:“那我去求卓陆,让他去给我说两句好话呗。”
许沿要笑出声了,摆摆手驱散面前的烟雾:“梁奕生,今年过年你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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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还有一章完结,应该不会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