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火星
Jacob应声来开门,闻一舟从蔺逾岸肩膀后头伸出脑袋,三双眼睛面面相觑。
Jacob很明显在主人不在场的情况下不好意思随便乱逛,进了屋之后只是把行李顺墙根放下,然后就坐在椅子上老实等着。闻一舟却一进门便立刻自来熟地满屋溜达,好像一个视察工作的领导,或一个巡视领土的国王,将手背在身后,颇为老成地品鉴道:“挺不错的嘛。”
这是一个简单的一室一厅,房间面积的确不大,总共加起来估计也就四十来平,不过一个人住绰绰有余。房间十分干净整洁,几乎没什么杂物。床头靠窗摆着,被子理得很平整,床侧以一个双人沙发沙发将小厅和起居空间隔开,茶几上摆着游戏手柄和几张游戏碟。小阳台这头原本大概是饭桌的区域完全改成了书桌,放着台式电脑、键盘鼠标和一摞纸张文件。
原来这家伙平时居住的环境是这样的,闻一舟原本还以为会有很多运动器材呢,目前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男生的独居公寓罢了——大概会比普通男生宿舍更干净些。
家里平时一看就很少来客人,几乎没什么多余能坐的地方,闻一舟占了工作椅,Jacob坐了沙发,蔺逾岸只得坐在床上。他瞧着这两个毫无交集的人身处同一空间——自己家中,只感觉场面荒谬又滑稽。
“要喝点什么吗?”蔺逾岸难得家里来这么多人,作为主人反而局促得不行。
“有什么?”闻一舟问。
蔺逾岸想了想,说:“水。”
“还有呢?”
蔺逾岸琢磨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有了。”
闻一舟:“……”
Jacob:“噗!”
闻一舟:“茶,咖啡,饮料,什么别的都没有吗?”
“没有,”蔺逾岸说,“我不爱喝含糖的,咖啡因的也很少。”
“好吧,”闻一舟没脾气了,“知道你是老实的乖宝宝。”
蔺逾岸闻言对于自己的无聊感到些许窘迫,说:“我买点吧?叫个外卖,或者楼下便利店。”
“别折腾了,给我一杯水吧。”闻一舟说。
蔺逾岸连忙倒了两杯水——家里只有两个杯子,一个正常用,一个备用,多了没有。闻一舟抬眼瞧他,他忙说:“我不渴。”
闻一舟没什么感想地点了点头,这时Jacob开口问:“我能借下洗手间吗?”
“当然,”蔺逾岸说,“右手第一个门。”
闻一舟翘着二郎腿观察这位即将入住此处的陌生人——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戴着眼镜显出一丝书卷气,但又一点儿不内向,十分活泼开朗。而Jacob在路过闻一舟的时候,顺便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
闻一舟深吸一口气,拳头硬了。
Jacob前脚刚一进洗手间,闻一舟立刻站起身,语速飞快地说:“我观察过了,这里住不下两个人,我觉得不大行。你看你这个身高,要睡沙发也睡不下,鸠占鹊巢……不对,就把床让给别人你自己睡地上,人家心里肯定也过意不去。但是要让客人打地铺更不合适了,怎么着都不对。”
“啊?没,没关系吧。”蔺逾岸不明所以:“之前学校宿舍或者青年旅社,不比这挤多了。”
“怎么着,你俩还想挤一张床?”闻一舟挑起眉毛,语气不善地问。
蔺逾岸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是个陷阱题,需要谨慎。不过另一方面,毕竟Jacob曾经对他表露过那方面的意思,不管那些话有几分认真,他倒也肯定不会和别人睡一张床这么没有分寸。
闻一舟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然脱力般坐下了,他忽然意识到,无论内心如何抗拒,但自己的确也还没有能够叫蔺逾岸拒绝和他人接触的身份和资格。那男孩儿望向蔺逾岸的眼神他瞧得一清二楚——里头满是纯粹的欢喜,除了喜欢不可能有什么别的理由。但以蔺逾岸的迟钝程度,搞不好根本全无发现,只是单纯热心肠地想要接待一个预算有限的学生友人罢了。
然而自己就更没有什么赖着不走的借口了。等他离开这间小屋,就只剩下那俩人分享这块空间,他就算咬断牙,也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
闻一舟后悔得不得了,要是自己早一点意识到就好了。
“大笨狗。”
“啊?”
闻一舟恢复了面无表情,把怨怼发泄在无辜的蔺逾岸身上:“是你,你是大笨狗。”
蔺逾岸挠了挠脸,似乎并没有怎么被冒犯到,只是单纯地感到不解。
闻一舟心想——人类真是奇怪,每次独自一人的时候,总能想出无数话该说能说。可到了关键时刻,面对关键人物,又觉得脑子一片糊涂,什么话都很难说出口。他看着从洗手间出来的Jacob,只得承认自己设想的场景和预演的对白全都无法顺利开展,生活中总是充斥着这些变数、意外和干扰。
他吞了一口不存在的唾沫,虽然刚喝过水但仍觉得喉咙干燥不已,哑着嗓子开口问:“你之前说的,是认真的吗?”
蔺逾岸:“我说了什么?”
“说什么结束了,不喜欢我了,我们之前种种也结束了。”闻一舟说。
蔺逾岸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提起这件事,他飞快地瞥了Jacob一眼——对方看起来比他更震惊,直接杵在门口呆住了。
蔺逾岸顿了顿,说:“嗯,我当时确实这么想的。”
“当时?”闻一舟抓住一个关键词,“那现在呢?”
蔺逾岸沉默不语。
闻一舟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所以这一切都是由你决定的是吗?先是擅自大张旗鼓地喜欢我,忽视也忽视不掉,拒绝也拒绝不了。现在说结束就结束,我要不是跑到这里来,就连理也不理我了。”
蔺逾岸抬眼看他——闻一舟这话说得几乎有些卑微,他不敢相信,但听起来又似乎的确是这样。蔺逾岸一瞬间就又心疼又着急,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没有不理你。”蔺逾岸说,“我只是……”
“只是觉得厌烦了,我知道。”闻一舟烦躁地挥了挥手,“可是我可没有答应过。当你那天晚上决定要告诉我的一刻起,当你不论我如何阻拦、如何叫你别再说了,你仍然选择要告诉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把我也拖下了水。这个原本可以单方面开始结束的事情,现在也有了我一份话语权。”
蔺逾岸定定地瞧着他,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明白。
Jacob在一旁举起手:“请问……”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