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蒋铭宇就起来了。
“这么早？”向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揉眼睛。
蒋铭宇看了眼天色，拧着眉头，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离开酒店，向霖都没听见蒋铭宇开口。虽说平时他也绷着脸，但绝对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散发死亡气场，看着被重新关好的房门，向霖抿抿嘴，总觉得蒋铭宇是对昨天没能回家表示不满。
轻轻骂了句我艹，向霖翻身爬起来。
八点钟，所有人在大堂集合，当天的游玩内容是古建筑和小吃街。魏婧看见向霖一个人出来，什么也没问。倒是魏南几个围住向霖，七嘴八舌又讨论了一遍落水的事。
听到全身湿了几个字，向霖记起楼顶的衣服。
他急匆匆爬上楼底，衣服还在。出于心虚，向霖抱着衣服犹豫几秒，下楼跟魏婧请假：“老师，我得去一趟学文村，蒋铭宇有东西落下了。”
“什么东西？开学再给他不行？”魏婧问。
“不行，是重要的东西。”向霖挠挠鼻子尖，“没了他就不能出门了。”
“不能出门？”魏婧自行理解成了身份证，只能点头，“那行吧，快去快回。”
建河到学文村的班车，是最老款的公交车，向霖虽说不晕车，但被颠了一路，下车的时候也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抹了把脸，突然有点迷茫：就为送件衣服，巴巴追过来是不是有点傻？
迷茫过后，向霖看着空荡荡的村口，又开始无助：这么破烂的村子，真是蒋铭宇出生成长的地方？那，蒋铭宇又到底在哪儿呢？
好在他沿着青石路走了一会儿，很快便遇上村民。听说他找蒋铭宇，对方挠挠头，指了个方向：“昨天他妈忌日，他这几天都应该在坟上。”
向霖微张着嘴，没有说出话来。
蒋晓华的墓地，并不在蒋家祖坟，它周围也没用其他坟头。向霖甚至没能第一时间认出那是墓地。隔着很远，向霖只看见荒芜的杂草，还有杂草丛里那个高瘦的身影。
蒋铭宇背对着阳光站在那里，四周的鸟声虫鸣，好像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向霖犹豫着伸出手，本想打声招呼，就看见蒋铭宇扬起手吞了个什么。一转即逝的光影里，向霖认出那是个白色小药片。
愣了愣，向霖不知道这招呼还要不要打。
吞完药片后，蒋铭宇俯身摸了一会儿墓碑，靠着墓碑缓缓坐下来。因为姿势关系，向霖只能在杂草丛里隐约看见他的背影。
可能过了几分钟，也可能过了十几分钟，蒋铭宇背影轻轻晃动起来。
向霖试探着朝草丛挪，靠着墓碑的身影没有任何反应。这给了向霖信心，他又朝前挪动两步，距离近了，向霖隐约听见蒋铭宇的声音。
蒋铭宇在问：“人...为什么要活着？”
向霖心里咯噔一声，扒开杂草就往前冲。
蒋铭宇声音断断续续：“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蒋铭宇？蒋铭宇？！”向霖顾不得被草叶划伤的手指。
冲到墓碑前，他一边喊，一边试图拽蒋铭宇起来：“起来，快起来！”
蒋铭宇幽黑的瞳孔已经涣散。仿佛没认出来的人是谁，他只是微眯了眯眼睛，扇子般的睫毛便彻底贴合在一起。
“蒋铭宇？！我艹？！你别吓我啊！”向霖脑子嗡的一声，手上发力，硬是把蒋铭宇拽了起来。
把人背在背上，向霖深一脚浅一脚蹚开草丛，顺着来时的路拔足狂奔。经过一块巨大的石头后，他终于看见了村民，也问出来了卫生所的位置。
直到把蒋铭宇放在病床上，向霖紧缩着的心脏才终于认真跳动起来。他拉着女医生一遍遍喊：“救命，赶紧救救他！”
吴红先检查了蒋铭宇情况，又听向霖说完，只是叹口气：“正常的，你别担心了。”
“我能不担心嘛？他都...”因为跑得太急，向霖额头上布满汗珠，眼睛里也涌着层水雾。
“不是你想的那样。”吴红又叹口气，“安眠药而已，晓华忌日这几天他都要吃。”
话虽如此，但看着向霖急躁的模样，吴红还是给蒋铭宇挂了瓶水。
输液管里，液体一滴滴坠下。向霖拖了张凳子，安安静静坐在床边，一守就是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亮，看见蒋铭宇睁开眼睛，向霖顶着两个熊猫眼露出灿烂笑容：“给我有偿补课吧？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