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为何要告诉杨将军?”裴青不解道:“明知道他一定会不高兴。”
“瞒得住吗?”裴野道:“连你都瞒不住的事情,何必再瞒着他?”
裴野与池敬遥的事情,原是没打算告诉裴青的,但裴青素来会察言观色,日子久了跟在他身边,总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后来裴野索性没再继续瞒着他。
裴青倒也挺坦然,并未对此事表露出太多的惊讶和不解,仿佛早该如此一般。
“万一杨将军知道此事,反倒更打定了主意要送池大夫去京城呢?”裴青道:“毕竟池大夫若是被指了婚,你们俩就再无可能了。”
“他不会那么做的。”裴野道:“他只是想帮我,并不是想毁了我。”
裴青依旧有些不大明白,问道:“将军为何这么肯定?”
“他先前已经让人将前头传旨的人拦下了。”裴野道:“若他不在意我的想法,一门心思只是想替我谋个好前程,大可以不必这么大费周折。”
因为杨城朝他说过,想让池敬遥去做驸马,其实也是为了裴野将来在朝增加助益。
但即便如此,在裴野提出反对之后,杨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太医院又整了这么一出让池敬遥进京的文书。
“我没有去过京城,也没有见过陛下,所以不敢贸然揣测对方的心意。”裴野道:“若只是我一人进京,不管陛下有什么赏赐,我都能应付。大不了将人惹急了,打我一顿板子便是,总不至于会砍了我的脑袋。”
可池敬遥不一样……
他那副身板,一顿板子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若是真遇到赐婚,裴野敢公然朝皇帝撒谎以示拒绝,他自己能想到这样做的结果,也能承担。可事情换到了池敬遥身上,他就不敢贸然再用这种主意了。
这也是他要向杨城坦白的原因,因为杨城比他更会权衡利弊,也更会揣摩上意。
“杨将军能想出法子吗?”裴青问道。
“能。”裴野道:“只看他愿不愿意。”
随后的两日,裴野依旧忙着祁州营的军务,丝毫没有懒怠。
杨城接连两日都没见他,直到第三日黄昏,才将他召了去。
裴野进门的时候,杨城原本沉着个脸,但他瞥见对方脸上的伤后,表情便稍稍松动了些。
这两日他大概也想了许多,情绪早已不似先前那般激动了。
“再问你最后一遍,当真放不下吗?”杨城问道。
“师父……”裴野认真地看着他道:“您还记得吗?最后那一仗之前,您问我能不能拿了陈国上将军的命,我说能,最后我也做到了。这么多年来,您吩咐过的所有事情,我都做到了,唯独这一次不能。”
杨城闻言忍不住拧了拧眉,裴野提到的那一仗打得多惨烈,他是知道的,陈国人拼死一搏,几乎是用尽了全力。裴野当时几乎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了陈国上将军的命,幸亏裴野命大,没死成。
杨城至今都还记得昏迷不醒的裴野躺在榻上时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裴野会挺不过来。
“我中箭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八成是不行了。”裴野道:“他们抬着我从前线下来,这一路上我能感觉到裴青时不时就会去探我的鼻息,那个时候我忍不住想……若裴青抬回去的是一具尸体,他该多伤心啊?”
裴野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道:“那个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对我的心意,但我就是知道……他一定会为我伤心难过。我一边想着,希望他能快些将我忘了,别为我难受,一边又不甘心,想让他一辈子都记得我……”
“师父。”裴野看向杨城道:“若徒儿能放得下,当日裴青抬回来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杨城闻言沉默半晌,最后重重叹了口气,道:“孽徒。”
“把你自己的打算先说一说吧。”杨城道。
裴野闻言忙将自己打算谎称伤了身子的事情朝他说了。
“你是真不嫌丢人呐?”杨城一脸嫌弃地看了裴野一眼,道:“不过这法子倒是可行。”
裴野道:“我只是担心他……”
“陛下是聪明人,但是该装糊涂的时候不介意装装糊涂。”杨城道:“只是同样的法子你用一次无伤大雅,若是用第二次,就有点招人烦了。”
言外之意,这种找借口拒婚的由头,只能他一个人用,池敬遥是万万不能用了。
“除了这样的法子,还能有别的办法吗?”裴野问道。
杨城道:“借口说得多了就不叫借口了,若想让池大夫不被指婚,唯一的办法就是……”
他看向裴野,挑了挑眉,道:“让池大夫去京城之前先成亲。”
皇帝喜欢给人指婚作为赏赐,但也只限于给未婚之人指婚,若是已经成亲了,他总不会再让人和离吧?
“幸亏将先前那传旨的拦下了,如今没有驸马一事,他就算匆匆成了亲,也不会让陛下不满。”杨城道。毕竟,若是他不提,皇帝根本就不知道池敬遥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将池敬遥列为驸马人选。
“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法子,用不用你自己决定吧。”杨城道。
裴野拧着眉立在原地半晌,一句话都没说。
从杨城这里离开之后,裴野便去了小院。
池敬遥这几日自己想了不少法子,只是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见他来了忙拉着他进了屋。
“杨将军没再难为你吧?”少年问道。
“没有。”裴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