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纵忽而抱住了我,将我从回忆中拉出。
我呆呆地看着他俊美的面容,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垂下来的发丝在我的脖颈间撩动,我忽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
但李纵放开了我,偏过头轻咳了几声。
我脑子还未想清楚,就猛地握住了他冰凉的双手。
李纵的指节苍白到近乎透明,让我有一种在触碰太子的错觉。
“您……”
我咬紧牙关,直直地撞进了李纵的眼中。
他唇角微扬,温声道:“我没事,簌簌。”
我想起方才沈燕直说过的话。
李纵已经不年轻了。
他心中仍有万丈的豪情,但他的确已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他了。
元贞十一年的那场急病让他不得不放弃许多势在必得的心愿,那元贞十七年,他能得偿所愿吗?
李纵从袖中摸出一条翠色的珠串,缠绕着带在我的手腕上。
他认真地将银镯裹在玉珠的里面,让旁人看不清这一双镯子的存在。
纤长卷翘的睫羽在微光的照耀下仿佛带着金粉,落下一层浅色的阴影。
我失神地望着他俊美的面容,总觉得自己沉在一场梦里,稍不留神就会惊醒。
李纵摸了摸我的头发,而后又从暗格中取出一支短匕放在我的掌心。
刀刃抽出的声音短促清晰,比太子的那柄刀还要利落许多。
我握住刀柄细细地端详着,在末尾发现了一个小字。
熙。
我不明所以,李纵覆住我的手,就像教导孩子写字一般,教我做了几个简单动作。
这柄刀果然厉害,刃如秋霜,带着几分斩金截玉的气势。
“喜欢吗?”他轻声问道。
我点点头,我平日里用剑多一些,但也能分辨出刀的好坏。
“喜欢就好。”李纵眉头舒展,轻笑着说道。
他指了指末尾的那个小字,侧过身向我说道:“这是太宗当年最爱的一把刀,现在是簌簌的了。”
我想起祠堂中属于他的那副画像,太宗李熙一生杀伐,是诸位帝王中武功最高的。
但民间却并不多言及他个人的旧事,只是以百姓或是朝臣的角度来讲起这位难得的武功帝王。
我喜欢在朱雀门大街的茶馆听说书的讲史,那些故事都被抹上艳色,核心都成了风流韵事。
李纵把我抱在怀里,语调平和地讲起我在民间听不到的一些秘闻。
“高祖自马上打天下,但四十出头就驾崩了。”他发出一声叹息,“太宗当年并不是他的嗣子,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皆因几位兄弟多病,薨逝得急促……”
李纵的神色微变:“但有人说也不尽然。”
几句过后他忽然停下,手指向南边,问我宫门的名字。
“朱雀门。”我低声答道。
“那北边呢?”他又问。
我心口倏然生出一股寒意,在刹那间瞥见了历史的真相。
“玄武门。”我沉声道,嘴上尚能保持平静,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对,玄武门。”李纵喃喃道。
他一手握住我的手腕,另一手将刀柄塞入我的掌中。
“簌簌,别害怕。”他温柔地蛊惑着我,“有些事情很难处理,对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李纵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颤抖着握紧刀,被他攥住腕子将刀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锋刃离李纵的喉间只差半寸不到的距离,而我又被他圈在怀里,挣脱不开。
“你看,皇帝这样厉害,”他唇边露出一抹笑,“但你只要再稍用些力,他也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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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李纵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放松了对我的禁锢。
我喘着气将短匕收入鞘中,掌心尽是冷汗。
“不要害怕,”他轻声说道,“百年来,围绕皇权的篡夺,从不乏弑亲的惨案与血色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