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过头看向他,沈符的面容有些苍白,额前覆着一层薄汗,刚才的那下应该是很痛的,但他却只是沉默地受住了。
他的睫羽颤了颤,显得有些脆弱,我突然很想用手去触摸他的脸庞。
并不是因为心生怜意,而是恶念在作祟,让我想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与您虽不是嫡亲的兄弟,但毕竟血浓于水,您又照拂了我那么多年,我们之间相互思念自是应该的。”
沈符才因为我说想他有些缓和的面容再度变得僵硬起来,他活得太过压抑,连情思都要埋藏在骨子里,不肯叫人知晓。
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才会把弟弟带到床上?
我转过身,踮起脚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
“您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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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符的脸庞是冰冷的,像是笼上了一层霜雪。
他是紧绷的,是犹疑的。
但片刻后沈符还是将手放在我的腰间,把我往怀里揽。
他个子稍高我一些,小时候时常陪我玩举高的游戏。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刻意地与我保持距离。
他说我是大孩子了,便不肯再抱我。
可是那时候的沈簌多想要人偏爱宠溺啊。
直到后来我们上了床,短暂僵住的关系才又恢复。
尽管那时他已入朝做官,一年到头都回来不了几天。但爱情与亲情混杂在一起,还是逐渐地填满我破碎的魂魄。
我捧着书在洛阳春日的花香中,幻想着汴梁的城楼和深红色的宫墙,等待着有朝一日去和长兄相会。
只要想到与他在一起,不分昼夜读书的辛苦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沈符给我编织了一场美丽的梦,然后又亲手将它打碎。
如果没有见到李澈,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晓自己只是旁人的替身,是个不入流的赝品。
但沈符却好似根本不知道他做的这一切有多残忍。
夜风又吹乱了我的缨带。
“是。”沈符轻声说道,眼底的情绪却开始翻腾,“阿簌说得对。”
“我是你的兄长,自然要将你放在心上,日日思念。”
他语无伦次地胡乱说着,若是沈燕直听见长子如此胡言,只怕要打断他的腿。
若是在先前沈符这样与我说话,我定然会心动不已。
但现在我已经长大了。
在听过无数人的甜言蜜语后,再也不会有什么话能够让我为之心动。
我有些不耐烦地移开视线,但语气还算克制:
“兄长,以前是我不懂事。知您长久以来一直待我一片真情,我也没什么可怨怼的了。”
我轻轻地推开了他,理正外衫,而后抬眼看他,沈符的神情有些凝滞,甚至是潜藏着淡淡的痴狂。
他与太子不相熟,没见过李渡为我发疯时的模样,真是可惜。
沈符应该去跟他学学的。我冷漠地想。
“您是端方君子,宽仁待人,又总以大局出发,为家族牺牲颇多,能得到您的照怜是我的荣幸,我应该感激您的。”我平静地说道。
沈符压抑住情绪,眼底却是一片晦暗,他神经质地再次拨正我的帽带。
我轻轻地覆上他的手,温声说道:
“幼时沈簌任性,不懂您的苦心,给您招来许多麻烦,您也没有弃我而去,而是承担了父亲的责任,将我养大成人。”
“不,不麻烦。”沈符打断我,紧接着将我的手拢在掌心。
他的手是冰凉的,但他脸上的那层霜雪已然化作水汽了。
“是。”我轻笑一声,“但是沈符,我们也该两清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身形有些摇晃。
我踮起脚再一次贴近他的耳侧,换了一种声调:
“这五年来你要我做什么我没去做?你把我送到别人床上,明摆着算计我利用我时,我有逃避过一回吗?”
“你教我要为家族牺牲,要顾全大局。”我喃喃地说道,而后忽然抬高了声音:“所以我就得为你的阴谋盘算去死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我做这些,究竟是为了沈家还是为了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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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符急切地想要反驳,就像个有着许多隐衷的、被污蔑的可怜人。
但我在情绪激动时,是听不进任何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