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甜酪极合我的胃口,微甜且不腻,我又多少吃了一些。
李纵将手浸在温水里,等到手掌变热后,用软布擦干,径直地伸入了我的衣中。
大掌贴在腹上,轻轻地按揉着。
御医紧张地看着皇帝的动作,但这回李纵已经熟稔许多。
一番按摩过后我的身子都变得虚软起来,忽而宫人又来报:
“启禀陛下,礼部尚书沈燕直求见。”
李纵的神情终于变得缓和些,他将我抱到榻上,盖好锦被,摸了摸我的头发后柔声道:
“再休息会儿,我马上回来。”
他站起身,又向御医道:“仔细看着,若有不适立刻报给我。”
我望着李纵离开,等到内间的门关上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昏迷的这两日里,发生什么了?”我半坐起身,向为首的太医问道。
他的神情有些为难,李纵大概是提前交代过什么。在我催促的眼神几番递过去后,他才俯下身在我耳侧轻声说道:
“您中了毒,现今涉事的所有人都正在被审讯。”
117
简单说过几句后御医便不再多言,我仰躺着露出腹部,由一名年轻的御医继续按揉。
殿中残留着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气息,兴许是下过雨,我幻想着满地的落花,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像捞月亮一般试图抓住心中勾画出的花枝。
光洁的手臂从宽大的衣袖中探出,露出纤细的腕骨和如毒蛇般紧紧缠绕在手腕上的银镯。
李渡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众人侧目看向衣袂翻飞急匆匆走入的太子,不动声色地站在床前,形成拱卫般的态势。
他的状态不是那么的好。
李渡像喝醉酒一般,步履不稳地走了过来,但他走得极快,连随行的侍从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看到他们这样我就想起之前的自己,太子身份尊贵,又是个病人,就像是放在高处的瓷器,谁也不敢去轻易招惹触碰他。
他傲慢狂放,除却李纵,世间没人能够让他低头。
“让开!”李渡的声音嘶哑,简直像逼宫般强硬地到了我的跟前。
我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将手放下。
太子的目光中仿佛带着无限的怜惜,他突然半跪在地上,眼睛通红,夺去御医的位子,动作不能再轻柔地握住了我的手。
但那双手太过冰冷。
让人感受不到暖意,只能想起负雪的山林和冷酷的寒冬。
“出去。”我将手抽出,搭在了额前,冷淡地说道。
李渡像是不能接受我的冷漠一般,压低了声音说道:“阿簌!”
这个称呼十足的亲昵,全然不像是在称呼自己的继母。
一旁守着的御医缄默不言,殿中静得几乎是沉在死水里,因而太子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住方才乱了的阵脚,嘴唇颤抖着想要向我说些什么。
李渡性子急躁,又带着些疯病。平日里看着好好的,但情绪一旦上来就很惹人烦。
我既嫌他,但到底不愿让他失控。
况且李纵一离开他就能闯进来,这至少说明我在陆府被下毒没他的事。
“是楚王吗?”我撑着手肘坐了起来,左手覆在李渡的手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所有人。
若有铜镜能照出我现在的模样就好,因为我知道我说这句话时的神态一定像极了李纵。
众人的沉默已是回答。
我长舒了一口气,牵动唇角露出一个淡笑。
御医会有立场吗?
不,不该这样想——
任何人都有私心,都有情感,都有自己的选择。
太子自娘胎里就带着病,常年和太医院打交道,甚至能清楚地叫出许多人的名字。而御医常得太子恩赏泽被,自然也对他更为亲近。
这种关系就像是暗处的静水,悄无声息地愈流愈深。
李澈那日最不该做的事就是带我去太医院,我不知事后李纵是怎么处置的他。不过现在看来,若是太子想要从中作梗,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李渡绝不是毛躁少年,他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连气恼时说的话都带着深意,最善于装疯卖傻攫取机会。
只是以前他从不在李澈跟前表露出来,那时候他爱李澈,自然舍不得阴狠地算计他。
他只想展露出自己最纯善的一面,这样他那没有心似的弟弟才会稍看他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