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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1 / 2)

从见面初始,我们两个便似乎很有默契地对过去的八年缄口不语。对我而言,一方面希望他能全部知道,知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轻易放弃,我也尽力了,不过是造化弄人;另一方面又笃定以他的性格听完以后肯定会自责,那也没有必要,毕竟都已经是过去式,无需把我经历过的痛苦重新嫁接到他身上。

“为什么要出国?”他问,“是家里人安排的吗?”

事情一下子被回溯到最前端,原来他连我出国的原因都不知情。

我愣了一下:“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出国的?”

“开学没见到人,跑了三次教务处,再跑去问你们辅导员知道的。”魏丞禹回答。

我:………………

我一时语塞,低头笑了笑,其中情绪复杂到连我自己都分辨不出。一路往回走,街右边全是小店,另一边的树下停满了共享单车。还在念书时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场景,街上只会有树。

路过奶茶店,看到一尾队伍的人,收银台前那一个正举起手机给店员扫码付款,又忽然想到自己高中时借出去十张连号的钞票。但回国以后钱包里塞了很多兑换好的人民币,后来才发现一张都用不出去;坐地铁想办张交通卡,工作人员隔着玻璃声音嘹亮,说“你去下载metro大都会啊”,语气中夹杂些理所当然的疑惑:你这样的年轻人竟然不知道?站在原地,忽然能理解囚犯刑满释放后难以融入社会的模样,看摩登大楼眼神有一种茫然,因为十年前那里不是那样的。这才缓慢地反应过来,原来熟悉的是人不是城市。但熟悉的人也早就弄丢了。

如此狭窄的人行道要两个人并排走就显得局促,但魏丞禹仍坚持紧紧跟在我旁边,连握着我胳膊的手也没放开,半掩盖在被风吹开的衣摆下。换在以前我会不好意思,但现在已经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他观察到我朝奶茶店看,大概以为我想喝:“喝吗?我去买。”

我摇头:“不喝了,现在一喝晚上就会睡不着。”

走回大厦门口,找到在路边停着的车,我以为话题到此结束,没想到他又犹豫地问:“……你回国找我……一直没有找到?”

“其实也没有很认真的找。”我坐到副驾,系上安全带,尽量轻松地说,“毕竟当时……我觉得应该没有以后了。”

我朝他笑笑,补充:“但今年年初的时候遇到王栋了,他现在在做工程,我问他要到你的新号码了,只是不敢打,想可能打扰到你,你也可能已经结婚了。”

他声音很轻,没有看我:“怎么会打扰呢。”

“那谁知道呢。”我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看街边卖电子烟的柜台,之前Lucy午休或者下班以后会去那里买烟弹,现在两个店员站在门口招揽生意。我重复喃喃道:“毕竟当时真的分手了。”

我一直没有说出口,其实最让我不敢去寻找的原因,是那条围巾——既然现在不见面,那以后也不必见面了。我读出他的潜台词,想他可能真的放下了。

后来我不止一次幻想,如果当时他真的头脑发热攀上那道门,如果岑志勇不是信蓉的副总,如果当时我们都有收入来源——是不是满足其中一个,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可惜又没有那么多如果,再后来既想听到他的消息,又怕听到的消息是已经结婚了,矛盾中带着隐秘的期盼,伴随着现实中上班很忙,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东奔西跑,不知不觉一年又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岑姝喊我回家,妈妈委托她告诉我,说爸爸妈妈年纪大了,爸爸也没几年要退休了。他们现在只希望我找到自己的幸福,什么样的都可以,女生可以,男生也可以,只要我喜欢就好。

这段话有一些迟到,我已经做好永远一个人的觉悟。

他问:“……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提分手。”

“后悔也没有用啊。”我很轻地说,“只能说服自己是没有缘分了。”对只尚未满十九岁的我来说是只有唯一解的局面,因为上一辈的利益牵扯,既不能告诉魏丞禹真正分手的原因,也不能不分手。陈敏博和王叔说的话有几句我至今都还记得,我当时也确实因此动摇过。

魏丞禹没有回复我说的话,沉默地启动车子,迟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我直起身朝他看,拍拍他的胳膊:“忘记怎么开了啊?”

“心里难受。没想到英国巴掌大块地方,我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现在才知道原来你那时候已经回国了。”他说。

“我怎么知道你在找我……我以为你早就开始新生活了。”我把箭头转向他,“我说这么多,你怎么一句也不说?”

“前几年在念书。”他说得极为潦草,“大三的时候,爷爷去世了。其实一开始我也想既然结束了就开始新生活。”

我心跳跟着漏一拍,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庆幸,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成功了,就不会有今日种种。

“但是忘不掉。”他说,“你很难忘。”

我心中不断悸动,想了想,只是朝他伸出手臂。

他一边问:“干什么?”一边迅速凑了过来。

“不是说心里难受吗。”我抱住他,一边拍拍他的后背,“不难受了就开车吧。”

“那还是有一点难受。”他把脑袋压在我的肩膀上,用很低的声音说。我竟然产生他在撒娇的错觉。

我说:“那我多拍两下吧,岑姝小时候要拍十来分钟才能好。”

“你拿对付小孩那招敷衍我?”

“没有用吗?”

他手撑住我身后的座位抬起头,说:“那你是不是有些缺少诚意。”

我装傻:“什么意思啊。”

“主动一点啊。”他用鼻尖轻轻抵住我的鼻尖。

我微微抬起头,嘴唇碰到他的,一开始只是吮吸唇瓣,然后他率先探出舌尖,撬开我的牙关。我们接了深而漫长的一个吻,直到他说:“这个姿势有点难受,像在做平板支撑。”

我调侃他:“年纪大了,腰不好。”

他又亲了一下我的嘴角,坐回去说:“我腰好不好你最清楚。”

“是吗。”我装作镇定,“那得再用一下才知道吧。”

一时头脑发热,意乱情迷,魏丞禹一打方向盘,我跟着他到他住的小区。和言葆庭买的房子差不多,都是零几年的小区,小户型,胜在交通便利。

“你买的吗?”我随口问。

他边停车边说:“公司给的,干满十年送给我,先住着再说。”

“高端人才。”我忍不住揶揄他,跟在他身后上楼。打开门是客厅,东西很少,唯一杂乱的是有两个小狗用的玩具扔在地上,角落有一只空的碗,旁边还叠了两袋未拆封的狗粮。但最重要的狗窝是空的,而且整个房间都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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