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天玺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G市也下了雨,纪知声没带伞停车上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淋湿了。
他拧眉扯了扯身上的湿衣服,刚从电梯出来,抬头就看见了蹲在他家门口的一大坨。
纪知声:“……”
席矜蹲着,面无表情扭过头来,“你终于回来了。”
两人一站一蹲,一高一低,视线交汇。
昨晚被抛在脑后的记忆疯狂涌出,在狭窄的空间里张牙舞爪着自己的存在感。
席矜唰的站起来,沉着脸三两步到纪知声面前。后者下意识往后退,就被席矜拉了一把过来。
他凶巴巴道:“电梯你家的?淋雨傻了啊?就站边上不知道往前走一步是吗?”多危险。
他长得高,手也比纪知声大一圈,掌心温度很热,轻易就包裹住纪知声微凉的手腕,温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留恋。
“哦……”纪知声有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难得没和席矜呛声,低声道,“知道了。”
他挣开席矜,手垂落身侧,下意识往后藏了一下。
“你……你蹲我家门口干什么。”
是因为晚上在酒店的事么。
如果席矜真的问,他该怎么说,说自己全都忘了,一点都不记得?
但是要是他继续问呢,要是席矜把酒店发生的事再次复述一遍给他,他该怎么办。
纪知声活了这么大,就没有过这么复杂且纠结的心思,这根本就不像他。
他身体微微紧绷,身上有透出一种微妙且低弱的尖锐感,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抗拒任何人过度亲密的接近。
席矜看了他一会,忽的嗐了一声,举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看你出去这么长时间,然后外面又下了雨。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也没接,担心嘛,就过来蹲着了。”
他笑眯眯道:“第一时间确定你还活着没。”
纪知声顿了顿,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席矜给他打的未接电话竟有二十多个……他当时正在高速上开车,下着雨,他注意力高度集中,所以一个也没听见。
“……没了?”
席矜:“对了!还有一件事。”
纪知声心又提起来,他推推眼镜:“嗯,什么事?”
他们两家离得实在是很近,席矜三两步回到自己家,过了会,手里拎出来一个保温盒,递给纪知声:“新做的饭,剩了点,扔了可惜,出于邻居加同事的关心,给你留下了。你今天还没怎么吃饭吧。”
饭是新的,但那保温盒还是昨晚的。
被递到纪知声面前。
他原本想拒绝的,但是不知怎么着,看着席矜藏着笑的眼睛,到嘴边的拒绝的话却咽了下去。
他垂眸,伸出手接过了保温盒。
纪知声想说一句谢谢,但是觉得这两个字说出来就显得生分了,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无言站在那里。
在这两三秒的静默里,他忽然觉得手里的保温盒很烫手。
在纪知声打算开口想还回去之前,席矜笑吟吟的拍拍他的肩,“好了,你快回去吃吧,吃完刷干净还给我,这保温盒老贵了。”
语罢他直接回去了,门干脆利落的关上,留纪知声一个人在外面。
纪知声反而松了口气。
他现在还没有处理好自己的心情,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需要好好的缓和一下。
门锁依旧是密码锁。
席矜也知道。
纪知声眼神有些复杂,开了门,转身上锁,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在桌子上,他坐在桌边好一会,才把保温盒打开。
三菜一汤。
量不多,但足够吃饱。
筷子餐具摆的整整齐齐,一道蒸甜米被笨拙的摆成了爱心的形状。
这哪是席矜说的什么‘剩了点’,‘扔了可惜所以留给你’,分明是下了不少功夫做出来,专门留好的。
纪知声沉默片刻,将饭菜从保温盒里拿出来,一一摆好。
热腾腾的香气渐渐充盈在冷冰冰的房间里。
很多人都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下班或者放学回到家,亲人做好了饭菜摆上桌,或者正在厨房端盘,亲亲热热的喊你吃饭。
很普通,很常见。
是纪知声从六岁开始,就再没体会过的普通。
他拿起筷子,吃了第一口。
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将席矜给他留的饭吃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