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动作一顿,眼睛微微眯起,“你说让他走?”
纪知声:“让他…走……”
席矜:“纪知声!”
宴钺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他直起腰,睨着躺在他面前的人,“你喜欢他。”
纪知声不理,嘴里反反复复就一个走字。
“他可以走,”良久,宴钺叹了口气,像是纵容一个胡闹的孩子,“你要用什么交换呢?”
他循循善诱,温柔道:“我之前让你叫我什么,叫出来,我就让他走。”
席矜:“纪……”
“吵死了。”宴钺眼也不眨,信手朝席矜的方向开了一枪。
砰!
子弹划过席矜的耳侧,挂掉一层皮。
宴钺的五指轻柔的抚弄着纪知声的头发,“想好了吗。”
纪知声脸色苍白,茶色的眼瞳显出琉璃感。
席矜……
席矜。
他眼中隐约有泪光,像一片荒芜的禁海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唯一一颗星星,即使微弱,也是仅有的一抹亮丽颜色。
有什么坚持了很久的东西摇摇欲坠,紧紧抓在悬崖边的人,明明还有力气,手指却渐渐松开。
纪知声张开嘴,望向宴钺的眼睛,轻声道:“主…人……”
“主人……”
主人。
这个称呼,是在暗示、诱导、催眠、精神刺激、信仰崩塌、洗脑、人格重塑这七步彻底摧毁重塑一个人的过程里,最没有界定的一个东西。
对有的人来说,在被强迫的时候,这个称呼不过随口一句话。
但对纪知声这种人来讲,叫他在被迫的情况下说出‘主人’这两个字,不啻于摧毁他的骄傲,将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像个笑话一样狠狠踩在脚底下,碾碎。
纪知声挨过一轮摧毁,吃药,自毁……硬生生扛过一年宴钺留下的精神折磨,努力的活着,抗争着,却在今天因为席矜的一句‘纪知声’,就这样丢开所有的盔甲。
宴钺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他说出口的两个字,如今轻而易举的就听见了。
“主人……”
“…主人……”
纪知声低低的喊着。
席矜心头袭来莫名的恐慌,瞬间红了眼,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流下,他被人捏着最软的软肋,喉间哽咽,却不敢上前一步。
“纪知声,别喊了……”
下一刻,纪知声的声音戛然而止,宴钺脸上的笑收敛的一干二净,捏着纪知声的下巴,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宴钺甚至疑惑不解:“你为什么会叫出来。”
他拧眉,捏着纪知声下颌的手越收越紧,“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宁死不说吗?像是一年前那样。”
“为什么……为什么……”
他视线忽的一凝,转而落在席矜身上,眸中的温柔之色再也不见踪影,透出几分疯意。
“哦,因为你。”
当一个人有了无法放弃的软肋,就容易轻易妥协。
这个人竟然真的在不知不觉间,成了纪知声的软肋。宴钺心想,他选定的继承人,怎么能有软肋呢。
于是他在将处刑椅调高了一些,叫纪知声能够看见席矜。
宴钺在纪知声耳畔道:“我可以让他走,但在这之前,我们玩个游戏,我帮你证明一下,这个人对你是不是真心的好不好。”
语气虽是商量的语气,但是他分明不是在征求纪知声的意见,只是打量了下席矜。
“你可以往自己腿上开一枪,证明你不会离开这里,永远陪着他吗?”
宴钺笑着,手里的枪挑起了纪知声一缕发丝。
落在席矜眼里,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他眼神一紧,竟不敢去看纪知声的眼神,冷着脸,毫不犹豫的往自己腿上开了一枪。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纪知声眼中的恍惚慢慢褪去,手指慢慢收紧,垂下眼帘。
宴钺微笑:“胳膊。”
席矜满头冷汗,压低的眉峰锐利如刀。他再次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左肩。
只不过这次没有立即开枪,他看了一眼纪知声,见他闭着眼,才抿唇,扣下了扳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