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戚澜后来渐渐无法将目光从谢竹身上移开后,有的没的想到的比喻。
忍不住地靠近那个人的同时,戚澜也曾不止一次好奇过,到底是怎样的父母能生出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孩,又是怎样的父母能养育出这样一个内心柔软的小天使。
后来他见到了谢竹的父母,那确实是一对很温柔的父母,他们对谢竹也抱有着显而易见的浓浓的爱。
当时,戚澜就在心里想,小家伙就是在这种爱里纯真长大的啊。
谢竹的这种纯净,让他不会忘记任何人对他的好。
所以当戚澜被人找茬,还手将人暴揍,却被通报批评,被找家长,又被同学害怕时,除了他的几个铁哥们,只有谢竹会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皱着眉头认真告诉他以后碰到这种事情不能莽,得从长计议。
他一边说着这种让戚澜觉得可可爱爱的话,一边捧着他满是血痕的手,露出了类似于心疼的表情。
而当年,谢竹与张老师之间必定也发生过什么,谢竹直至如今都会去定期看望张老师,必定也是基于他那份良善的本真。
可是,谢竹太纯净了。
纯净到,但凡有一丁点污渍侵入他,都会在他的内心产生剧烈的波荡。
而在戚澜没有注意到的时刻,当年那种波荡已然让他小心翼翼守护了三年的这个人,产生了裂痕。
普通人对特殊群体的非议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吗?
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
对于口出非议的人来说,如果他们觉得不寻常,那么他们也根本不会非议别人。
可对于被非议的人而言,仅仅是一声笑音,都有可能是一把利刃。
——不论是他戚澜,还是其他任何人,又凭什么要求谢竹在遇到那种情况时,必须内心坚韧?
没道理去责怪谢竹。
戚澜当年为了自己的那一份偷藏珍宝的私心,从未向任何人表达过,谢竹对他而言是特殊的,因此就连谢竹也不知道这一点。
如果说他当年对谢竹伸以援手是“恩情”,那么后来那些岁月里,谢竹对他的关心照顾与偏袒,也早就已经把那份“恩情”百倍还了回来。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东西在维系着。
所以,他又凭什么责怪谢竹当年的不告而别?
甚至于,他几乎可以想象到——
也许正是因为他对谢竹而言,同样是特殊的,所以谢竹才会比起任何人,更害怕从他这里得到令人难堪的反馈。
戚澜在那一幢老旧的单元楼门外停下。
他飞快停好车,喘着气跑到门前,按下302的门铃。
——但是他现在都已经知道了。
他已经明白了。
时隔六年,这一次他们应该可以好好把心里的话告诉对方了,是不是?
欢快的音乐门铃响起,戚澜的心跳飞快,他努力平复着呼吸,等待着,等待着。
然而等到足足半分钟过去,都没有人回应。
门铃自动消声。
戚澜的喉结滚动了下,他直勾勾盯着那电子门铃,双手握紧,复又松开。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知道这一次是什么绊住了谢竹的脚步。
但即使告白失败,他也完全可以像谢竹的父母家人一样陪伴着他,亲情也好友情也好,只要谢竹愿意接受,他都可以给。
只要时间足够长久,他相信不论谢竹的内心有多少裂痕,最终都能被愈合。
戚澜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抬起手。
下一秒,一楼住户出来,“咔”一下打开了单元楼门。
看到戚澜,这位阿姨愣了下,下意识道:“噢,又是你啊。”
戚澜怔了怔,连忙道:“谢谢阿姨。”
这位阿姨摆摆手,提着垃圾袋走了出来,好笑地道:“你到底找的是哪户人家啊,怎么这几年里来了四次,三次我都看你被关在门外头啊?”
戚澜拉开门走进去,颔了颔首,说了句:“……我找的是302。”
“302?”阿姨一愣。
随后她掩了掩唇,低声说:“哦,怪不得,你三年前来过一次吧,你当时要是说是来找302的,我就知道了。”
“那段时间那户人家的小孩在忙他爸妈的丧事,不在家,所以你肯定找不到人呀。”
戚澜都要准备爬楼梯了,他满脑子都想着等会儿见到谢竹要怎么说,如果谢竹的爸妈也在,总得忍一忍,把谢竹带出来之后再——
结果听到这一句话,他的脚步硬生生停下。
浑身的血液骤然冷了下去。
他猛地回过头,哑声问:“……什么?”
“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阿姨惊讶道,“那小孩的父母都去世三年了,去世之后他就一直一个人住在家里,哎,好像也没个亲戚可以走动,朋友也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