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沈无春与沈长策使同一招剑法,同进同退,身形步法,如出一辙。看去,花丛中的两人身形交互,相得益彰。
傅鸠冷哼一声,从窗户边走开了。
哑姑见状,悄悄退了出去。她走到院中,对着沈无春道:‘公子叫你。’
沈无春放下剑,走到哑姑身边,他回头对沈长策道:“你继续练吧。”
沈长策眼看着沈无春与哑姑走进屋,挥出的剑招中都带着几分怒意。
傅鸠坐在椅子上,听见沈无春进来,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道:“给我更衣。”
沈无春一脸莫名,“我来吗?”
傅鸠点点头,“你的好徒弟不是说你这双手金贵?我想看看到底多金贵。”
沈无春看向哑姑,哑姑备了水让沈无春洗手,神色颇为无奈。
沈无春只好洗了手,取了傅鸠的衣袍。傅鸠自小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后来他跟沈无春一块行走江湖,衣食住行也不愿意含糊。这种墨色牡丹的绣纹工序繁杂昂贵,拿在手里轻无一物,穿在身上又如浮光跃金。
傅鸠站在窗前,沈无春则站在他身侧,正笨手笨脚的给他换衣服。等他给傅鸠换好衣服,左右看了看,不知怎么的生出一股成就感。他走到傅鸠面前,低着头整理傅鸠的衣襟。傅鸠只消一抬手,就能将沈无春抱个满怀。
窗外的沈长策看着几乎依偎在傅鸠怀里的沈无春,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手中剑。
傅鸠大约心情不错,一直也没出声挑沈无春的不是。等换完了衣服,傅鸠便懒散的窝进躺椅里。那边的沈无春还有些意犹未尽,安安静静任他打扮的傅鸠实在太难得。
第33章
沈无春出了屋子,迎面正对上沈长策。
“他让给你给他更衣?!”沈长策气冲冲的。
沈无春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昨日说那样的话,他也不会让我做这些事。你以后少在他面前说那些话,免得他为难我。”
沈长策气极,“你若是不愿意,你大可以走啊!”
沈无春诧异的看了沈长策一眼,“这怎么可能。”
沈长策一噎,他真讨厌沈无春这样的态度,这种待在傅鸠身边是理所应当的态度。
待傅鸠外伤痊愈了之后,谢十二就开始着手为傅鸠起针。房间里,谢十二细细诊断傅鸠全身经脉,眉头紧皱,面有忧色。
“你身体共有一十八根银针,将周身经脉死死封住,没有突破的可能,想必当年给你下针的是个高手。”谢十二道。
傅鸠理了理衣袖,“是你们药王谷的人。”
谢十二一顿,有些尴尬,“是吧,我就觉得除了我们药王谷,没人有这么好的手艺。”
傅鸠嗤笑一声,“没关系,药王谷也是受人所托,我不会记恨你们的。”
他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谢十二抖了抖,道:“你这银针从内没法解,只能借助外力。”他想起自家师父,道:“我师父是药王谷第一高手,内力深厚,他可以以内力化线游走于人的经络之间,驱除邪气。”
说着,谢十二面露难色,“但是我不太会武功,内力也十分浅薄。”
沈无春想了想,道:“我来可以吗?”
谢十二看了看沈无春,伸手探了探他的脉,道:“论起来,你的内力是一等一的精纯,运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应当没问题。”
哑姑在一侧立着,沈无春与傅鸠面对面坐在床上,一旁谢十二有些紧张,道:“我来教你该怎么做。”
“欲拔除银针,需用内力游走奇经八脉,遇到阻塞之处,即为银针所在,同时用内力缓缓逼出。要注意不能太急,太急内力易损伤经脉,也不可太缓,太缓银针易折,断在经脉中,再没有取出的可能。”
沈无春伸出双手,内力涓涓如流水,缓缓探进傅鸠体内。
谢十二紧张的一眨不眨,“你要注意,傅鸠内力深厚,银针拔除后,一部分的内力会抑制不住的四处冲撞,这时候你需控制其体内的内力不可乱行,不然内力翻涌,傅鸠很可能破体而亡。”
沈无春呼吸微沉,对面的傅鸠却神色平静,好像这件事不是事关他生死似的。
沈无春双眸紧闭,当他逼出傅鸠体内的银针之后,傅鸠的内力瞬间便如波涛翻涌,四处冲撞。沈无春竭力稳住傅鸠,他的内力又柔又韧,不敢伤了他,又怕控制不住他。
从那些翻腾着的内力中,沈无春仿佛能感受到傅鸠的心绪,痛苦,怨恨,尽力压抑又无处释放。那些冲撞着叫嚣着的内力,将沈无春带回不见天日的梦赦窟,十年的不见天日,满目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开始昏暗的时候,傅鸠身体里的第一根银针终于被逼出。
谢十二眼疾手快,一枚淬了麻药的银针扎进傅鸠的脖子,傅鸠很快便人事不知。
沈无春接住傅鸠,目光倏地看向谢十二。谢十二抬起双手,“我不是害他,刚刚起针后,内力重新在经脉中流动,这个过程痛苦不堪。他昏睡过去是对他好。”
沈无春这才放下心,他看向哑姑,道:“你们先出去吧。”
哑姑点点头,安慰他道:‘你自己也需好好休息。’
沈无春应下,哑姑与谢十二离开了。
傅鸠真的很痛苦,哪怕昏睡着,他的眉头都紧紧皱着,额头布满薄汗,面色更显苍白。
沈无春将傅鸠安置在床上,取了热水小心的喂给他喝。
沈无春伏在傅鸠床边,在太阳落下去的傍晚,一个人静默的看着傅鸠。他想起初见之时,傅鸠比大漠中的太阳还要耀眼,呼啸着来去,是最自由的苍鹰。谁曾想,十年一梦,回首多不堪。
昏暗的天色下照出沈无春湿漉漉的一张脸,他静默的望着傅鸠,无声的哭泣。他好像丢掉了自己的一颗心,心口空荡荡的,叫人慌张。
傅鸠,你快点好起来吧,沈无春在心里道,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