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松这个角度不太好动作,也被他摸得有点痒,轻轻笑了一声,腰后紧绷成一条弧线。
过了片刻,他才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领着傅延的指尖落在某一点上。
傅延一头雾水,但仔细地感觉了一下,才模糊地发现指尖下的皮肉触感有点不对劲。
好像有点凹凸感,但又不明显。
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指尖顺着那倒痕迹上下一探,才发现那真的是一条伤疤。长度约莫能比得上他整只手,很浅很细,如果不是有意这样一点点辨认,很难看得出来。
傅延脸色一变,本能地有点急了。
“怎么弄的?”他问。
“在深山老林里踩空了。”柳若松说。
他也没把傅延的手从衣摆下抽出去,而是就着这个姿势贴近了他,轻声说:“重启这么多次,我也记不清到底是多少年前了——有一次我去北部的无人区深林里采风,结果不小心踩空了,掉进了偷猎者的陷阱里。”
傅延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腰。
——这件事柳若松从来没跟他说过。
“其实陷阱里没什么,就是高而已。”柳若松说:“但巧的是当时坑壁上有一节凸起的木枝,所以我掉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了一道伤口——就在这。”
柳若松说着,轻轻在傅延手背上拍了拍。
“不太深,但流了很多血。”柳若松说:“我怕你担心,后来没有告诉你——我不想你在出任务的时候,心里还要分心想我是不是在无人区里有危险。”
柳若松说着笑了笑,轻声说:“说起来,你在这种事上那么敏锐,我怕你发现,还涂了好久的祛疤膏。”
好在傅延是个很好骗的爱人,在家里的时候,柳若松说什么,他都能轻而易举地相信,然后不去深究背后的事。
“这很危险。”傅延的声音紧绷着:“万一陷阱里有尖刺或者刀片呢。”
“对啊,很危险。”柳若松出乎意料地没有安抚他,而是顺着他说道:“你会在你的幻觉里让我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吗?”
傅延忽然被他问住了。
那当然不会,他想。
他或许会因为恐惧在幻觉里折磨自己,但他绝不会独自置柳若松于危险之地。
归根结底,傅延的认知里不存在这种概念,他觉得作为一家之主,他天生有保护伴侣的义务和责任,如果这是他的幻觉,那掉进陷阱里的一定是他自己,而不是柳若松。
正如曾经的无数次那样,傅延轻而易举地听进了柳若松的话,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他本身不是个软弱的人,但在外界压力太大时,傅延也难免需要人拉他一把,才能从粘稠沉重的沼泽中脱身出来。
“……不会。”傅延好像要保证什么一样,低声道:“永远都不会。”
他话音将落,好似才从一场漫长的大梦中脱身而出,一脚踩在了实地上。
一瞬间,那些刻意被“梦境”隔绝的痛苦重新变得鲜明起来,神经痛来势汹汹,傅延痛苦地皱紧眉头,靠在柳若松怀里发出一声闷哼。
柳若松紧张地搂紧了他,他不知道自己这办法究竟有用没用,他没修过心理学,纯粹是凭着对傅延的了解在对他对症下药。
“其实……”柳若松心软了一瞬,他握着傅延的手腕,轻声说:“就算你分辨不出来也没关系,起码我是真的,对吧。”
傅延摇了摇头。
他骨子里不是个会后退的人,就算把他摔在冷硬的砖石上打碎了,他也绝不是那种会退却的人。
傅延终于从柳若松身上获得了最后的答案,他的判断不允许他再次逃避回“幻觉”的安稳里,强迫他面对真实世界里迟来的痛苦。
有那么一瞬间,傅延只觉得烈火焚身。
神经痛细密如网,尖锐又绵延不绝,仿佛那场火从万里之外烧到了弗兰格尔岛。
他好像慌不择路,用伤的那只手攥住了柳若松的领口。
血把他的手腕和指尖染得通红一片,在柳若松白色的领口上留下一个突兀的痕迹。
柳若松勾着他的肩膀把被子拉高,尽可能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抖。
“你想哭吗?”柳若松说:“想哭就哭。”
但傅延不擅长这种解压方法,他眼圈通红,不像是要哭,倒像是要沁出血来。他攥着柳若松的领口,看着他的脸,心里天人交战了半晌,终于放任自己在这种痛苦下低了一回头。
他吃痛地喘息着,声音都是破碎的。
“……来救我吧。”傅延低声说:“我没法再一个人面对了。”
“好。”柳若松说。
他话音刚落,傅延就像是骤然松下了心里那根弦,他浑身一沉,坠在柳若松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200章 那研究员其实曾经给过他线索。
傅延这一觉睡得很沉,柳若松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但无论如何,沉眠中身体总归是能得到更好的休息,于是柳若松没有打扰他。
他把傅延放平躺在床上,然后握着他一只手,坐在床边端详着他。
在昏暗的环境下,傅延显得比之前憔悴了许多,柳若松微微俯下身,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