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棠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心里也很难受。
她跟贺枫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互相感同身受的人,许多话不用他说,贺棠也能明白。
她沉默地向前一步,从背后搂住了贺枫的腰。
贺枫没有回头,贺棠就着这个姿势拉过他两只手,然后摆弄着他的指节,做了个小兔子的手型。
小时候,贺枫总用这一招来哄哭闹不休的贺棠。久而久之,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俩之间的保留节目。
长大后,贺枫嫌弃这行为幼稚,但贺棠总是偏要“强买强卖”,就像这样强行“控制”他来哄自己。
“来为我骄傲吧。”贺棠轻声说:“为我自豪,因为我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
贺枫这次没有甩开她的手说她长不大,他下意识扬起脸,眨了眨眼睛,强行压住眼眶里酸涩的烫意。
“你不用做任何事来证明。”贺枫说:“在我心里,你本来就是最好的。”
贺棠扑哧一笑,她放开贺枫的手,环住贺枫的腰,手臂收紧一瞬又放开。
“那就把你的幸运借给我。”贺棠说。
贺棠一锤定音,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贺枫。
因为贺枫知道,他的私情不能完全控制贺棠,她是雀鹰少校,是展翅高飞的猛禽。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把她囿于方寸之间。
作为最后一个确定加入先锋队的队员,贺棠意外地收到了一份指挥指令。
“指挥?”贺棠纳闷地指了指自己,说道:“我?”
“就是你。”傅延平静地说:“这次选拔出来的先锋队人不多,加上你一共十二个。其余人要么年轻,作战经验没有你丰富;要么是非侦察连出身,特种训练不够完善,所以你得担起这个担子来。”
在队里,贺棠本来就是三号指挥官,在傅延和邵秋同时不在时会自动接过指挥权,但她没想到这么大个任务,傅延居然话里话外不想参与一样。
“那你呢,队长?”贺棠忍不住问道:“你在场的话,让我指挥,没问题吗?”
“因为研究所的情况特殊,所以我们制定了一个计划。”冯磊施施然接话道。
在关于最终决战的问题上,如果想要做好一切准备,傅延有很多事是避不开的。
比如他对研究所的了解、对乔·艾登的了解以及对伊甸园壹号的了解等等。
这些情报在这条时间线里是完全空白的,从理论上来说,傅延完全没理由知道得这么多,这么详细。
所以他必须找个机会,来让自己的“判断”变得合理化。
傅延自己不大擅长撒谎,但好在柳若松帮他补全了说辞上的漏洞。
“把大部分事情推到艾琳身上吧。”柳若松说:“幸好你之前瞒着所有人去见过她一次,如果真查起来,你也有迹可循。”
那一次,连柳若松都不知道傅延深夜去过实验楼,傅延主动跟他坦白的时候,他自己都吓出一身冷汗,心里止不住地后怕。
那时候,傅延整个人正处于朦胧的混沌期,分不清虚幻和现实,所以才会去找艾琳分辨自己的看法。
幸好他那时候没想出什么更过激的主意,柳若松想,否则真是冤得没地方说。
“原因呢?”傅延问。
“就说——她认出了同类的气味。”柳若松说。
傅延愣了愣。
在此之前,柳若松很排斥公开他的特殊基因,哪怕是日常体检或者战后医疗,柳若松都要强迫症一样地把他所有的基因痕迹收拾干净,绝不纳入工作系统。
傅延知道,这是之前几次重启把他吓怕了,所以从来也没提起过这件事。现在柳若松骤然扭转口风,他还有些不习惯。
“我想过了,其实‘工蚁’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一号他们早就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人已经被转化了。”柳若松说:“而你只是比他们更特殊一点。”
柳若松双手抱臂,后腰靠在桌沿上,指尖频率极快地敲着手肘。傅延的眼神一一扫过他身上的小动作,知道他远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云淡风轻。
“这次行动顺利的话,我们能获得伊甸园壹号的样本。如果乔·艾登侥幸不死,那他说不定能得偿所愿,尝尝自己药剂的滋味。”柳若松垂下眼,低声说:“不过无论他最后是死是活,有了原样本,你都没那么重要了。”
正如一个旅人行走在沙漠里,如果他遇见一杯水,那必定会对这杯水百般小心,珍而重之,决不许别人碰。但如果他遇见了一整片绿洲,那这时候,那瓶水对他来说也就变成可有可无的了。
说不定,还能变成锦上添花的那点彩头。
“但不是所有事都能推给她。研究所内部有伊甸园壹号和丧尸军团的事,可以说是艾琳说的,但研究所的坐标呢?”傅延点出了里面的疏漏:“如果我早知道这些信息,那我早怎么不说呢?”
柳若松牙疼似地啧了一声。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几次重启之后,他已经习惯傅延会有所保留了。但对赵近诚来说,“知情不报”这四个字显然不能出现在傅延身上。
“那怎么办?”柳若松问。
傅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就让乔·艾登来亲自告诉我吧。”
柳若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就见傅延摘下了他的通讯器,拨动了两下,递给了柳若松。
“我跟乔·艾登在泓澜江对岸打过照面,我把他逼得走投无路只能落荒而逃,要说他不恨我,那绝不可能。”傅延说:“既然他想守株待兔,那凭他的疯劲,加一手引蛇出洞也不是不可能。”
柳若松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傅延是想把艾琳无法承载的那部分信息干脆地推到乔·艾登身上,让他亲自“联系”傅延下好战书,把一个托大的疯子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人心目中的形象是有定数的,如果是普通人,或许这行为傻得要死,但乔·艾登下出这么大一盘棋,显然是个反社会的疯子。
而疯子做事是没有理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