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顾明翊摸着下巴沉思。
李叶朗已经睡了，在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非常坚定不容辩驳的眼神里妥协, 率先躺下进入了梦乡。
顾明翊一边思考一边看着睡着的人, 一个感慨突然插队进入了他的脑海里——他居然会有那么一天, 放弃睡眠，主动地为另外一个人守夜，这实在是他人生的前二十一年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因为洞穴那几天充足的睡眠，一个晚上的熬夜并没有对顾明翊造成多大的影响, 相较之下, 多睡了几个小时对李叶朗的影响更显著一点。
他的脸色好了不少, 新获得的食物吞下一部分之后，更是连嘴唇都恢复了些许的血色。
顾明翊看着他一脸“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的模样，到底忍住了拆穿他的冲动。
算了。顾明翊在心里想着。现在他们还只是朋友，等到以后……
想到这里, 顾明翊的思绪突然停了一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自然而然地开始思考他们两个的以后？是从李叶朗已经习惯和他的肢体接触开始？还是从洞穴里始终相依偎的陪伴开始？亦或者是从李叶朗和他说因果律之后他们就可以有退路开始？
因为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件事, 这个问题顾明翊暂时想不出答案。
这让他有些遗憾，但这遗憾也只持续了一会，就被出帐篷之后直面的紧张而又压抑的氛围打散了。
昨晚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信息量也太大，很多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解散了。如今一晚上过去，即使再迟钝的人, 也意识到了那七人的自我指证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年那些人又到底做过什么, 甚至昨晚那些人又是如何地想要杀人灭口。
这让他们浑身发冷, 神色间满是戒备, 还有两个人，紧张戒备之外，脸上还有些许劫后余生的庆幸。
所以之前就是他们两个跟出去了。顾明翊在心里想着。他看这些紧张戒备的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不愿意再和那六人同行——第七人杨孟可以勉强接纳的模样，扭头看向了李叶朗。
李叶朗一脸平静地说道：“要想往终点而去，只有一条路。”
“叶队长，你就别为难他们了。他们想自己走，那就自己走嘛！河道之内，隔离带外，只要他们愿意，他们有的是路线可以选择。”蒋摄威笑呵呵地插了一句嘴。
蒋摄威的话堪称明晃晃的嘲讽与威胁，偏偏没有一个人敢反驳他。他们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李叶朗，希望他拿个主意。
李叶朗一开始没有说话，直到把帐篷绑到背包上背了起来，他才看向这群两不靠的人：“调整队伍顺序。蒋摄威他们走在最前面，我们走在中间，你们走在最后面。不要落后太远，不然发生什么意外，我可能救援不及。”
和之前虽然平静，但莫名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的语气不同，这回李叶朗的话听着有些冷漠无情。
这让那些人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以致于出发之后，他们不敢有丝毫阳奉阴违，紧紧地跟在了于辞的身后。
见此情景，顾明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感觉李叶朗和他其实还挺像的，如非必要，都懒得说那么多的话。
感慨之后，顾明翊的视线落到了与他们相隔很近的蒋摄威等人身上。
因为顺序调整，他和李叶朗也从小队的最后面到了小队的最前面。一方面，这能最大程度地保障所有人的安全，另一方面，也能让他们在最近的位置，摸清蒋摄威的底牌。
然而四天过去，其余五人的所思所想顾明翊搞明白了，可蒋摄威的底牌……他还是看不出来。
关于前者，主要是那天顾明翊没想明白的问题——蒋摄威是怎么说服他们的，这几天观察下来，顾明翊明白了，这五人的想法和当初刘素组被pua的那些人的想法相似，他们并不觉得蒋摄威率先承认是背叛了他们，恰恰相反，他们觉得蒋摄威是在“保护”他们，毕竟当初的事情是他们一起做的，蒋摄威却愿意承认自己才是主犯。主犯和从犯在这起事件中的罪责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也是为什么杀人灭口失败、蒋摄威自我指证之后，他们马上改口承认罪责的原因。
不仅如此，接下来的几天，蒋摄威频繁地通过外部指证，刷够了25%真相探寻进度的行为，在他们看来，也是为了吸引舆|论，让他们能够从万众唾骂中脱身。
因此哪怕他们食物比蒋摄威少了许多，神色比蒋摄威憔悴了许多，他们对蒋摄威依然没有任何的不满，仇恨的依然是跟在他们后面的顾明翊和李叶朗。
顾明翊感觉有些可悲，却并不同情。
他甚至有些恶劣地想，如果他们能知道自己是蒋摄威的垫脚石就好了，那个时候，他们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当然，这个想法被他隐藏得很好，尤其是在李叶朗面前，他维持着乖巧的模样，就仿佛自己真的是一条无害的小咸鱼——尽管这条无害的小咸鱼断然拒绝了“你和他们一起这一期结束后就出去”的建议。
“你知道了蒋摄威的底牌。”第二十七天的夜晚，在拒绝了李叶朗的建议之后，顾明翊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李叶朗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什么都瞒不过你。”
既然被发现，李叶朗干脆直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最后一期的主题会是什么。对于一些执念来说，加害者身败名裂、遭受法律制裁就已经足够了，可对于所有执念来说，都是这样吗？”
不需要李叶朗多做解释，对方一开头，顾明翊就领会到了他没说完的所有内容：“叶哥你是觉得，最后一期会是真正的死亡大秀，而主角就是蒋摄威那一类人。”
顾明翊的思考速度很快，几秒钟的功夫，就把所有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你说过，因为诸多变故，异度空间力量的削弱速度是在不断加快的，到了现在，它们的能量只能再支撑一期，这也就意味着，下一期就是最后一期。蒋摄威感觉到自己势必会被拉进下一期，所以想背水一战。这也是这一期没有人气排名的原因，因为下一期的人选和这一期的人气没有必然联系。”
看李叶朗点头，顾明翊很想说既然如此，管那些人做什么？他们当初杀人的时候，就该预料到有这么一天。
然而这话说出来没什么意义，李叶朗也不会同意，他干脆不说了，只是问道：“叶哥，你跟我说实话，如果我去第四期，会拖你后腿吗？”
李叶朗看着他，沉默许久，终究还是说了实话：“不会。”
在进来之前，针对后续可能的变故，他拟定过可选的合作人员的名单，其中高居第一位的就是顾明翊。
可是时间长了，他不仅舍不得说服顾明翊到最后一期当他的合作伙伴，甚至在对方想留下来的情况下，试图劝对方出去。
他是真的希望顾明翊早点出去，好好休息，当他快乐的小咸鱼，其他的所有事情，他一个人来就好。
“不会拖后腿就好。”顾明翊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他笑了起来，一字一顿，异常认真地说道：“那我要一起去。”
顾明翊虽然笑得无害，但眼神却和一样执着。
双方僵持了三十秒，最终还是李叶朗叹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好。”
李叶朗说着伸出了手，示意顾明翊把手放上来。
顾明翊了解他的性格，不怕他骗自己，直接把手搭了上去，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咔哒声，一个金属制的手环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顾明翊能感觉到这是帮他进入第四期的设备，他看李叶朗扣完这个设备后脸色肉眼可见放松了许多的神色，不禁玩笑道：“舍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