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靳舟的神经倏地绷紧。
汪和泰不可能把自己犯下的罪行都告诉杨时屿,而杨时屿现在这么询问,尽管他问得极其委婉,但也和直白地打听无异。
像汪和泰这样小心谨慎的人,有人去打听他的秘密,不可能不引起他的警觉。杨时屿如此僭越地问出这种问题,实在是有些冒险。
“当然会很大。”汪和泰表情淡淡地抽了口雪茄,看着漆黑的海平面说道,“要是他诬陷我,那我可能有口都说不清。”
见汪和泰是这种平平无奇的反应,靳舟暂且松了口气,但又立马皱起眉头——这汪和泰还真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听到杨时屿说赵凊有开口的可能,他立马想到反咬一口赵凊是诬陷。到时候就算赵凊真的开口指证他,说不定他早就伪造好了被诬陷的证据。
计划明显出现偏差,杨时屿应该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又说道:“还有那个电视台台长,他也有可能会向检方透露一些事情。”
“他吗?”汪和泰举着雪茄的手停在半空没有动,片刻后,他看向杨时屿问,“杨法官,你说,会不会有人在专门整我?”
靳舟的神经再次高度紧绷,因为汪和泰绝对不会平白无故问出这个问题。
“整你?”杨时屿面不改色地反问,或许外人看不出来,但靳舟和杨时屿太过熟悉,他能够听出杨时屿的声音略微绷了起来。
“我手下的人接连出事,就连我举办的酒会也能泄露出去。”汪和泰慢悠悠地转身,走到休闲桌椅旁,把手中的雪茄放到烟灰缸里,“而这些事都是在我认识你之后,杨法官,你说巧不巧?”
糟糕,靳舟的呼吸霎时变得紊乱,一时间完全摸不透事情会如何发展。
然而杨时屿却比他镇定许多,转身看向汪和泰,挑眉问道:“你怀疑是我?”
“不是怀疑。”汪和泰从西装内兜中掏出一个黑色的东西指着杨时屿,“是确定。”
积攒至今的不祥预感猛然爆发,靳舟看清了汪和泰手中的东西,是一把枪。
呼吸和心跳骤然停滞,只听汪和泰又说道:“杨法官,你的计划很好,想让我去灭赵凊的口,但你忽略了一点,赵凊跟我在身边那么多年,我非常了解他,他也非常了解我,他不可能背叛我,因为背叛我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杨时屿脸色微沉,“你现在是要谋杀法官吗?”
“亲自动手不是我的风格,但你搞走了我的亲信,我也不介意亲手杀人。”汪和泰说着后退了一步,“你知道游轮跨年的好处是什么吗?杨法官,就是你死在海上,也不会有人发现。”
从汪和泰掏出抢来,到说完这些话,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
靳舟不可能干等着不动,他回头看了看露天花园,想要找把椅子从上方扔下去,只要能让汪和泰分心,他相信凭着杨时屿的身手,一定能制服汪和泰。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五彩缤纷的烟花竞相绽放,构成了一副绝美的海上夜景。
靳舟下意识地看向明亮的天空,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跨年了。
与此同时,他明白了汪和泰提前叫走杨时屿的用意,汪和泰是要利用烟花声掩盖枪声,在烟花吸引走所有客人的注意力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杨时屿。
思考这些只用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靳舟彻底被一股不祥之感所笼罩,他来不及去后面拿椅子,从空中收回视线看向下方平台,只听又是一声烟花炸裂开来的声音,汪和泰找准时机扣下扳机,杨时屿被子弹击中,身子后仰,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杨……”
杨时屿!!!
事情发生得太快,靳舟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汪和泰去栏杆边查看了一番,应是确认杨时屿已经掉入海中,于是满意地收起枪,转过身来往回走。
靳舟仅存的理智提醒他不能被发现,他双腿脱力地蹲回盆栽后面,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不可以……
杨时屿不可以出事……
六神无主地报了警又叫了救护车,靳舟甚至找不回自己本来的音调。
他脚步不稳地顺着楼梯往下走,想要不管不顾地找个地方跳进海里去找杨时屿,然而就在这时,楼梯下方突然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只见任雯丽带着一众伪装成服务员的警察来到了汪和泰所在的楼层。
脑子里面成了一团乱麻,靳舟三两步冲到任雯丽面前,压根顾不上任雯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总之先逮着她的胳膊,脸色煞白地说道:“任警官,任警官,你听我说,杨时屿他……”
“我知道。”任雯丽应是也奇怪靳舟为何在这里,但她显然也不顾上那么多,安慰道,“你先别慌,下面有我们同事,已经在搜救了。”
跑掉的三魂七魄总算回到了正主身上,靳舟一手撑在墙上,给警察让开过道,慢慢平复失常的心跳。
他安慰自己,任雯丽在这里,说明是计划好的。
杨时屿刚一落水,就有警察去搜救,一定会没事。
从那么高的地方落入水中,承受的冲击力和撞在水泥地上没什么差别,更别说杨时屿还身受枪伤……
不行,他还是得去看看。
靳舟的内心再次被不安笼罩,他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正要往下走,但这时豪华套房门口响起了任雯丽和汪和泰的声音。
“汪和泰,你现因涉嫌故意谋杀罪,我们将对你进行逮捕。”
“逮捕?”汪和泰配合地举起双手,表情却仍然游刃有余,“警官,凡事可要讲证据,你说说看我谋杀了谁?你们要是再乱抓人,这次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任雯丽收起手中的枪,从腰间掏出手铐,用眼神示意手下进房间搜查。
汪和泰被反剪双手压在墙上,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怒气:“我警告你们,要是没有证据就随便抓人,我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汪和泰这么胸有成竹的模样,靳舟猜测应是有个别没被警方控制起来的保安给他通风报信,而他大概率已经将枪上的指纹擦干净,并且扔进了海里,所以才能这么笃定警方找不到证据。
“汪和泰。”靳舟拨开面前的人群,面无表情地走到汪和泰面前,第一次以靳舟的身份直面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谁说没有证据?”
汪和泰皱起眉头,应是预感到不妙,上下打量着靳舟问:“你是谁?”
“我是谁?”靳舟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里面有他从听到两人说话开始就录下的视频,声音冰冷地说道,“我是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