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头微乱的白色短发,头顶向前弯曲的犄角圆润,看似毫无杀伤力,却在末梢尖端骤然出现三道极锋利的刃。
犄角之下的那张脸,与人类“谢迁野”极度相似,却又有着细微的不同,绿色的虹膜中像有明黄的焰丝流窜。
如果说“谢迁野”散发出的,是让人想要不断靠近的展示和邀约,那么眼前的人则像是大洋中心生成的死亡漩涡。
那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丽景象,却无人敢靠近半步。
是那般的危险却惹人着迷。
人们会为之作出传世的诗歌,没有一句写得出他万分之一的风姿。
他所过之处皆叩首相迎,无人见过他真面。
魔王掸了掸袖口,掉下一枚被折断的、红通通的鳞片,曾经属于他的好朋友医生。
现在满嘴跑火车的医生,已经被倒挂在魔王宫殿了——再次。
宫殿的侍从甚至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只等七天七夜后把医生放下来,拍拍灰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好医生。
[左护法。]魔王在心里随口叫了一声。
下一秒,裂隙出现,黑色长卷发的长袍男子踏出裂隙,垂首单膝跪下。
“你见到他了。”魔王开口,声音辨不清喜怒。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波袭来,左护法身形微晃了一下,却还是撑住了。
“霜大人……几乎没有变。”他低声答,后半句话被他埋在了心底。
“我们变了。”魔王开口,却是说出了他未尽的那句话。
左护法眼神一黯,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但我信仰的神却没有变。”魔王忽然出声,微微觑着眼,神情肃然。
左护法一顿,社畜本能让他决定接住老板的话。
“您信仰什么神?”
下一秒,魔王轻哼:“霜霜的眼神。”
左护法:……
是他错付了,不该对傻逼老板的脑回路有什么期待。
尤其是在来到人类社会,被所谓的“土味”文化熏陶之后。
“霜大人明晚要参加一场慈善晚宴。”沉默半晌,左护法调整好心情,又恢复了他往常一板一眼的声音汇报工作,“属下想以人类社会的身份与霜大人结识。”
魔王施舍般矜贵地颔首。
左护法正要退下,却被魔王出声拦住。
“等我把这片不听话的灵魂封起来再走。”
“……是。”左护法最终还是道。
他眼前,魔王的犄角骤然散成细碎的魔雾,魔王……又或者是谢迁野双目紧闭,面部肌肉紧绷了一瞬。
他像是封存住了灵魂深处某处躁动不安的思绪,再睁眼,目光清澈坦然。
左护法终于敢抬头。
那目光不属于自万重苦难中挣扎而出的魔王,反而有种自黑暗处向光明看去的热切。
那属于很久很久以前的谢迁野。
也是“霜”唯一认识的谢迁野。
“行了。”谢迁野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活泛起来,“你可以下班了。”
左护法面对他,比面对魔王少了几分胆怯,问:“魔王为什么叫属下在这里多站几分钟?”
谢迁野眼神骤然深邃,像是要直直看透他灵魂一般。
“真正的魔是什么德行……左护法清楚吧。”谢迁野似笑非笑。
“我还不想在追到人之前,就被老婆扭送警|察局,说我婚内强……”
房门突然被推开。
姜俞霜一身宽松睡衣站在门外,脸冷得像深冬冰雪。
“谢迁野。”他道,“半夜能不能不要念台……你是谁?”
他偏头看到没来得及藏起来的衣着怪异的左护法。
——眼看事情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谢迁野下意识张口就是一段无声的咒文。
几乎瞬间,门外的姜俞霜垂了一下眼,身体微晃。
“霜霜,你做梦了。”谢迁野靠近,磁性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蛊惑。
有魔王出手,左护法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