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说得起劲,全然未留意到当他说到“悬梁自尽”时,谢云祁执着草药的手微颤了下。
“要我说那沈姑娘虽名声不好,但容貌身段都生得极好,若是寻常男子此时定已上门提亲了,但遇上殿下这么个薄情寡性之人,也算她倒霉,昨日这般折腾一番,殿下这边若没有动静,不知沈家会如何应对。”晏修一人自说自话,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
“要我说,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若真出了什么事,也怪可惜的,殿下若不喜欢,我倒是挺喜欢的……”
“送客。”谢云祁瞥了眼晏修,满脸不悦。
“别啊,我这话都还没说完,殿下怎么就赶人走呢”晏修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谢云祁,“殿下莫不是急了?”
谢云祁将手中药草放下,转头看了眼屋外的斜风细雨,只平静道:“外头雨势渐大,药草留下。”后面半句“你可以走了”,全写在他淡漠的脸上。
晏修:“……忘恩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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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修一走,房中又重回平静,只是适才他聒噪的言论,仍在谢云祁耳边反复回荡,挥之不去。
断发明志、远嫁他乡、以死明志……谢云祁眉心突突跳了两下,不知为何,方才晏修所言竟与昨夜梦境中种种画面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谢云祁扶额,拇指按压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房中未安静半晌,又有脚步声传来。
“王爷,”贴身侍卫疾风夤夜冒雨而来,此时正站在房外,打断了谢云祁的思绪。
“进。”
疾风快步入内,身上雨水未干,低声报道:“属下探到,那位沈姑娘准备明日一早离京,前往城外静心庵。”
疾风是谢云祁的贴身侍卫,武艺高强,办事得力,曾追随陵王多次出生入死,立功无数,今次被殿下派去盯梢一位全然不会功夫的世家贵女,实属有些大材小用了。
“说下去。”谢云祁淡淡道。
“那位沈姑娘说,”疾风略微顿了顿,又道,“说是要去城外静心庵中削发为尼。”
谢云祁:“……”
这就是侯府所谓的应对之法?
据他观察,那位沈姑娘可不是个愿意轻易削发为尼之人。
“何时出发?”
“寅时。”
“派人继续盯着,”谢云祁声音不急不缓,面上没什么情绪。
“属下遵命。”疾风说完便退出房中。
夜色黑沉,屋外雨势渐大,雨点打在枝叶上沙沙作响。
谢云祁并未将消息放在心上,他派疾风前去盯着沈家,只是为了探一探侯府是否在故弄玄虚。谢云祁被昨日的梦境扰得头疼,屋内重回安静,他顺手熄了烛火,而后往榻上躺去。
谢云祁闭眼,烛光一灭,昨晚的梦境再次袭来,梦中他仍是身处北疆,四下荒芜,风沙漫天,冬日的北疆荒草丛生,杂草上覆盖着一团团白雪,风沙中夹杂着雪粒,随风四处扑打。
谢云祁独自一人坐在沙堆之上,脸上是他鲜少流露过的落寞悲凉之情,手中仍是握着昨日梦中所见之物。
梦境灰暗,北疆的风沙呼啸声不绝于耳,谢云祁犹如身临其中,那风沙一如昨日般又呼呼吹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谢云祁才骤然惊醒,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最后一瞬。
与昨日不同,今日他看清了梦中的“自己”手中所握之物——
是一朵女子所用的青玉簪花。
梦境灰黑一片,唯那支青玉簪花通透碧绿、明亮入眼。
谢云祁额上甚至渗出了涔涔冷汗,他起身朝窗外看去,天色已然微亮,他忆起昨日疾风所报之事,随手披上外衫,而后慌忙执起桌上长剑,高呼了一声“备马”,便匆匆直奔府门而去。
谢云祁想起,晏修曾言,早年西域有一秘术,是以人血入药解毒,不同的毒当选用不同的人血作药引。此秘术失传已久,且伤天害理,原本他听过之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眼下看来,他或许找到了自己的“药引”。
谢云祁做事向来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不论此女或是永安侯府在故弄什么玄虚。
总之,沈疏嫣这个人,他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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