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你自是本王的良药
晏盈在晏家祠堂里罚跪了一宿, 虽浑身酸痛,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心中也愈发坚定了信念, 别说是罚跪祠堂了, 便是真到了有人三书六礼上门提亲之时,她也能有法子把婚事搅黄。
总之, 除了云祁哥哥,她谁也不嫁!
晏夫人挂心着她身上旧疾, 恐再复发,不忍心罚她在祠堂跪得太久, 趁着晏大人离府之际,便派人偷偷将晏盈从祠堂放了出来,转而将她禁足在先前她所住的揽月阁内。
跪了一整晚, 苦头也算吃够了,晏夫人心疼女儿, 想着她得了教训便可, 只愿她回到揽月阁中,再静思己过也是一样,房中起码有床榻有桌椅,别真的把人给跪坏了。
晏盈知道母亲最是心疼她, 一会装着头晕, 一会装着心悸,柔柔弱弱地在榻上躺下,哭着嚷着说要留在房中休息。
晏夫人怕她旧疾复发, 便也依她,见她躺在床榻上没过多久便呼吸平顺地睡着了,以为她只是累了, 怕打扰她休息,便转身出去,没再房中久留。
晏夫人前脚刚走,晏盈立时便睁开眼睛。
家中上下如今都想着把她给嫁出去,她若不快些嫁给云祁哥哥,可怎么行。
想到这,晏盈猛地坐起身来,禁足算得了什么,她先前有法子偷跑出府一次,便能用同样的法子跑出去第二次,晏盈很快偷溜出府,转而奔向陵王府。
她得快些见到云祁哥哥才是。
就算见不到云祁哥哥,见到陵王妃也是一样,晏盈想着,脸上再次露出一个诡谲笑容。
昨晚她跪了一夜,人也愈发清醒了,她似乎自己已然知晓云祁哥哥眼疾“不药而愈”的秘密了。
晏家乃医药世家,晏盈虽对医术无甚兴趣,但生在这样的家族,自小耳濡目染,对医术草药自是也有一番了解。
她记得,先前有本古籍记载,早年西域有一秘术,是以人血入药解毒,一人之血只能解一人之毒,不同的毒当选用不同的药引。
云祁哥哥的眼疾本就生得古怪,多年来早已寻遍名医,均是无果,若想医好,自是不能用寻常的法子。先前她翻阅古籍,看到过一种治疗之法,上面写着,只要找到合适药引,再以人血入药,便可解毒治病了。
所以那位陵王妃,很可能就是云祁哥哥的药引。
所以她才能够嫁给云祁哥哥,云祁哥哥因心生愧疚才会对她爱护有佳,且一直将她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晏盈觉得自己算是彻底将思路理清了。
家里既一心想着把她给嫁出去,她何不孤注一掷,为自己博一个嫁入陵王府的机会?
晏盈一路小跑,没多久便到了陵王府外,她大步上前叩门,自报了家门姓名。
沈疏嫣在府中听到来者名字,心头一跳,来得可巧,正好她也想和这位晏家嫡女聊上一聊,想到这,沈疏嫣当即点头命人将她请入府中。
徐管家引着晏盈入内,晏盈四处张望,这还是她回京后,第一次到陵王府中做客,上一次来还是她离京之前的事情。
她倒不急着将事情和盘托出,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毫不客气地在王府前院中四处走动观赏起来。
“陵王府和从前真是大不相同了,”晏盈在院中缓步而行,“我记得王府从前是不种花的,云祁哥哥最不喜这些花哨艳丽之物。”
“还有彩绸和灯笼,也是云祁哥哥不喜欢的……”
沈疏嫣倒也不急不恼,两人并排在前院走着,听着晏盈口中振振有词,全然一副主人家的样子,便试探道:“不知从前晏姑娘所见的王府是怎样的?”
“只有清一色的绿树和灌木,没有一朵鲜花。”晏盈脱口答道。
“噢……”沈疏嫣装作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那敢问晏姑娘,这是为何呢?”
晏盈顿步,转身,看向沈疏嫣,今日她来府目的明确,不想再和她兜圈子,索性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你或许不知,云祁哥哥自幼患有眼疾,只能看见黑白灰三色,还有嗜血的红。”
沈疏嫣听到“眼疾”二字,蓦地抬头,眼底全是惊异之色。
晏盈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她果然不知晓此事。
“所以云祁哥哥当然最不喜欢色彩鲜艳之物,例如鲜花、彩灯、烟火之物。”
沈疏嫣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晏盈所言确实极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鲜花、彩灯、烟火……沈疏嫣觉得自己好像全踩中了。
此事徐管家也知晓,所以王府花园中多年未有鲜花栽种。晏修也知,所以他才会时常跟随在他身边,并且不遗余力地为他找寻药材。还有谢云祁,所以先前他才会在见她时说出那番“惊为天人”的色彩搭配论。
这么一来,原本觉得古怪的地方,便都说得通了。
沈疏嫣原以为自己已做足了准备,然当她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心中的惊异还是蔓延过了所有其他情绪。
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沈疏嫣定了定神,倏然回忆起先前与谢云祁相处的种种瞬间,宫宴盛放的烟火、上元灯会的花灯、园中盛开的各色鲜花、还有昨晚夫君嘲笑她像只鹦鹉……
谢云祁他,明明是可以见色的。
晏盈见沈疏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便知这话她是听进去了,她勾唇一笑,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沈疏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眼看向晏盈,淡淡道了句:“晏姑娘今日前来,不光是为了说这些吧,还想说些什么,大可直言。”
晏盈显然是有备而来,眼角上扬,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册,是她特意在晏家的藏书楼里翻出来的,上面详细记载了西域秘术的前后始末,以及治病方法。
晏盈将书册递给沈疏嫣,下颌抬高,一脸轻慢道:“王妃自己看吧,看完之后,便能清楚知道云祁哥哥娶你的作用了。”
沈疏嫣接过书册,一页页仔细翻看。若说方才听闻晏盈所言的“眼疾”一事,已令她足够震惊,那么此刻看着手中书册记载的“解毒之法”,则惊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对,这不对……
如果真如晏盈所言,谢云祁娶她是为了医治眼疾,那么先前淑妃强行往府中塞人时,他给她的飞鸽传信是为何?松风诗会时,他千里迢迢赶来寻她是为何?还有不久前二人一同南下,他对沈家的出手相助是为何?
她不是傻子,她能感受得到夫君对她的情意。
她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何至于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什么取人血做药引,当她是三岁孩童来骗吗?简直可笑!
以谢云祁的身份地位来说,别说取血了,便是想要哪个人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何故要来骗她?
不说她身上从未有过伤口,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真有此事,她也心甘情愿。
沈疏嫣“啪”地一声,将书册重重阖上,脸上神色已从刚才的慌乱无措转为平静如水,她将书册塞回到晏盈手中,冷冷瞥了她一眼,而后寒声道:“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