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方法
“兰因剑灵!”
曜灵猛地站起身, 却被横亘在前的阵法屏障的威压镇住。
不得已重新跪坐下去,曜灵焦急道:“你快离开!”
楚兰因跳下窗,满屋的阵法因其灵力冲入, 登时发出了尖锐的嗡鸣声。
“嘘。”楚兰因立了指在唇前,嗡鸣声竟渐弱了下去。
屋内灵线缓慢地向下松弛, 阵法在塌陷,待到剑灵靠近, 密密匝匝的红线已坠了一地。
复杂的阵圈光华暗淡, 多处边缘已淡去了痕迹。
有灵风拂面,曜灵周身的痛楚和僵硬奇迹般消失不见。
从没有灵物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法则灵线仿佛与他本身融为一体。亦或者更加确切的是, 他与这存粹的造化的灵力已不分彼此。
惊诧过后, 曜灵的眼底浮出了更为复杂的神色。他重重闭了下眼, 低不可闻地说了句甚么,可太过低微,难以听的真切。
“还站的起来不?”
楚兰因单手将兰因剑背在身后,低头去问地上的百川。
百川挣扎了一下, 同手同脚地飘了起来。
楚兰因颔首, 将传送符递给曜灵,道:“你带他先撤。”
兵主契不解开, 百川剑也走不了多远。
“老大,我随你去。”百川哑了嗓音, “谷生阳现在不大正常。”
话未完, 便有“咯噔咯噔”声音从门外传来,那是轮椅的滚轮一点点碾磨过石子路的响声。
“还挺自觉。”楚兰因闻声望去, “他不正常是时候多了, 还能——”
他想说:还能再不正常到甚么地步?
结果愣是没说出去, 后半句卡在了喉咙里。
楚兰因递了个眼色给百川:他咋成鬼这样?
百川眨眨眼:走火入魔,还中毒了。
抬手指了指脑壳,意思是:而且这儿还变得更加不对头。
楚兰因暗道:好家伙,这都叠三层了,难怪这么“精神”。
连曜灵也着实惊了一跳,眉头紧紧皱起。
谷生阳现在的状态,委实有些骇人。
他坐在一架机关精巧的轮椅内,依然是一袭大气的滚红暗云纹的华袍,一丝褶皱也无,腰间的玉佩灵石一个不少,连发冠皆是精雕细琢,乍一还看是仙气飘飘,又不失威严的打扮。
这一套下来,端的是仙道盟的惯来的风格。
不过在剑灵眼中,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魔怔。
那些灵线已经乱的不能看了,也不仅是多有死结,绷太极紧,又缠绕异常凌乱的缘故。
更是因为在那些灵线上,还挂了不知是何物的粘稠液体,呈现幽绿色,将每一根已经泛黑的灵线黏糊糊地包裹住。
又因灵线本身一团乱麻,在交汇密集处,还在往下淌,又相互勾连,从头到脚,给他挂成了几十张蛛网。
楚兰因都想用袖子捂鼻子,修士走火入魔虽入的不是魔族,但归根到底是清气因道心崩塌,沉淀于体内而成的浊气。
自然造化在人体内沉寂,浊气与魔族密不可分,所以在他们的气息中,难免会沾染上几分魔息。
通常剑灵会觉得魔息有甜丝丝的味儿,可谷生阳这个,就和把饴糖往水沟里滚了圈,再拿出来在死鱼摊上泡着里。
甜臭甜臭的,目前楚兰因的修辞水平,实在很难形容出这个味道。
在剑灵眼中的景象,可谓十分惊悚,而看在曜灵眼里,除了那套行头,谷生阳也不能算是正常。
他的袖口一圈滚的是红锦压边,可若细看,那红色的深浅两边并不相同,右边手的更暗几分,在袖口垂角上,似乎还有几个红色的小斑点,状如梅花。
曜灵目力也不差,当他看清那红斑内的涡状纹后,竟一时恍然,肺腑内仿佛被灌了一大杯的冰,连最后一丝热气也无。
带血的手掌抓住谷生阳的垂落下来的长袖的边角,留下几枚凌乱的指印。
一如谷生阳拇指上潋滟的朱红扳指,与他那对在隐隐透出红光的眼睛。
他已走火入魔,犯下因果杀业。
轮椅停在门前,谷生阳方才并没有察觉到屋内异动。
事实上仙道盟已经是一个空壳,早几日里,能有去处的皆已奔回家中,跑慢一步的则被谷生阳用死咒强行留了下来。
谷生阳似乎视力不行了,他慢慢地眯起了眼,身体向前探了探。
而后,他的双目迸出了异样的光彩!
“兰因——”
他双手紧紧叩在扶手上,灵线猛烈颤动,竟是当场连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是你,是你!”
“他这是到底中了什么毒?”
楚兰因侧了头问百川:“以前还人模人样儿,这也没过几日啊。”
“是他那位素副盟主。”百川对谷生阳状态一日一变也已麻木,言简意赅,拎起了本体,闷头说:“我去与他解契。”
楚兰因拦住他,“你别被他传染了,我怕他咬人。”
向前一步,把曜灵与百川挡在身后。
他对谷生阳道:“谷盟主,别来无恙,放弃吃药了?”
“兰因,你回来了!”
谷生阳的神色喜悦的简直诡异,也似乎全然没有听见楚兰因的话。
他只是厉声道:“我被骗了!他根本不是小拂儿……不、不是!是小拂儿变坏了,他变成了个……变成了一个外头来的人!”
谷生阳的话颠三倒四,连基本的逻辑都不通,剑灵理解起来有些困难。
但他还是喋喋不休,激动道:“兰因,兰因,外面还有好大的世界,我们不过是井底之蛙——谢苍山他明明、他明明知道那么多,他不告诉我们!”
他重拍了扶手,亢奋道:“在太徽、在太徽我们飞升不了啊!只要离开这儿,我们就可以,每个人像谢苍山那样!”
太徽的飞升非常困难,尽管此地灵气充盈,可修士搭不了飞升长阶,开不了飞升之门,结局几乎都是陨落在天雷中,或灵力散尽羽化而去。
飞升的条件是由天道所制定,在太徽的法则中,修士也可参与轮回。
即便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但神魂碎片却还是存于天地间,变成了新的生灵。
因果落在了冥府的轮回台,跳出轮回台的要求就变得苛刻至极,至少万年来寥寥无几。
谷生阳的资质极好,可越到高处,他愈感到因果钳制。
他不想再沾染红尘因果,可亦放不下在仙道盟的权柄。
当初他为了真正坐稳仙道盟的盟主之位,费劲了心机,中途更是几次被打落,连百川也易了主,他不可能轻而易举放弃这些,去山野清修。
真正让他大权在握的人,是素拂。
那位上一任盟主亲指的副盟主,丝毫不惧怕他的肃清,于月色融融的一夜,当着他的面,摘下了一直遮在面上的白纱。
白纱下,是一张令谷生阳万分震撼的脸。
怜拂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那般果断拒绝他的人。
困顿少年时期的求而不得,永远沉在他心中。
素拂说,自己便是怜拂。
他取出了来自怜潜的玉佩,也说得出昔日晞山的经历,他当年确实死了,但得了一个天大的机缘,让他意外遨游虚空,了解到了大千世界的奥秘。
在太徽之外,还有更广袤的所在。
那是凌驾于飞升之上的权力,是天道的汇聚。
原来修士,也可以成为天道。
他信任素拂,也重新爱上了素拂。
怜拂脱胎换骨后,变得更加招人喜欢。
大抵是少年心动,谷生阳有时也会发觉,自己被素拂引导,可这个念头往往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闪念就消弭无踪。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楚兰因用属于剑灵的独特的逻辑圆了个前因后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