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一座流沙搭起的高台,大雨来后的倾塌是必然。
而日复一日的缓慢的崩解更折磨人心,尤其是在他被谢苍山挑断脊骨修为大损后,更是加大了丹药服用。
素拂一点点控制着药量,让他上|瘾,让他沉迷其中而不自知。
但这位穿书者对太仪篡改者的模仿,如临摹名家字画,虽极力一模一样,却失了精髓。
再添白纸令其创作,更是拙劣。
太仪的篡改者心思深沉,亦已至孤高绝顶,无须同僚相助,素拂也剑走偏锋,但如今楚兰因也发现,他似乎稳不住局面。
走尽了太仪的老路,太徽的这个变数就让他措手不及。
而不论是解少封,还是谷生阳,从来不过是他的棋子。
“素拂是不是告诉过你,咳,你们还有退路?”
曜灵不仅被素拂掠夺了穿书局的所有权限,也被下了毒,毒量虽不至死,却令他如今体质虚弱,修为还不如个筑基修士。
他并不与他多话,而是选择开门见山地问。
如果没有谢苍山的锁住天道的计划,如今太徽已荡然无存。
穿书者素拂也绝对不会让自己一事无成地死在这里。
他而今舍去一切计划逃去魔界,必然要亮出最后的底牌。
而在听过凌华宗人经历的冥障中的情形,曜灵便知不好。
压制修为的法器绝对不会来自太徽,而诸如江陌陌等异界人的出现,也代表了太徽境界屏障的漏洞,法则破出一个缺口。
那位穿书者必然掌握了什么可以破译法则,穿梭各境界,操纵书中人物面板,甚至让其他境界携带光环的生灵也落地的方法。
一旦这个技术被掌握,会对穿书局有根基性的动摇。
“退路,谁的退路?”谷生阳讽刺道:“他的退路与我何干?”
楚兰因意料到了他这个态度,谷生阳癫起来就是条疯狗,但他只要恢复神志,就会极力想保留他可怜的体面,以及抓住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他可不想轻易就死,他还有消息可以用来交换。
“素拂可没有抹去我的记忆。”谷生阳冷笑一声:“而且我也没有那么信任他。”
这倒是他一贯的性格。
即使是一寸相思,也要有一个先行条件,便是中此咒者要对下咒者本身有情谊,愈深效果愈佳。
像路上随便拉来一个陌生人下咒,成功的可能极小。
谷生阳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爱素拂。
只因他当年对怜拂,也未必是一腔真诚的少年倾慕。
他骗的了自己,却骗不了因果。
“我知道定天针的机缘。”
此言一出,乔岩怒目,灵力如狂浪将谷生阳掀翻。
在地上狼狈打了几个滚的谷生阳坐住,面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定天针机缘事关太徽存亡,没有人能对它无动于衷。
谷生阳胜券在握,其实他并不知晓具体的机缘如何,但自认确实比所有人知晓更多。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要压榨出最后一丝价值。
“哦?”楚兰因挑眉,“你知道什么?”
谷生却阳阴恻恻笑道:“兰因,我等你来好久。”
逼命的危机让谷生阳极力维持着一分清醒,他平复呼吸后道:“我要你许诺,我说出了这个机缘,你们放我走。”
他必须要去找素拂,素拂手上有他的解药,如果没有那份药,他会真的疯癫。
而如今暂时委屈于素拂麾下又如何。
他自问自己一路权斗,几番跌落,哪一次不是最后又重登高位。
况且,素拂也不是没有弱点。
楚兰因听罢,笑了笑,竟道:“好啊,我保你顺利走出凌华宗灵舟,以后你不论是去魔界还是隐遁深山老林,都不关我们的事儿。”
“我要你护送。”谷生阳变本加厉。
乔岩又要抽他,被剑灵拦下,只是道:“行,谷盟主,你开心就好。”
他也不缓片刻,直接打开了束缚灵屏。
谷生阳站不起来,还向乔岩要了个飞行法器,与剑灵来到了灵舟长廊上,凌华宗的长老一股脑冲出来,随时准备动手。
谷生阳道:“让他们退后。”
乔岩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天边,忽而道:“退后。”
于是长廊阑干边,仅剩剑灵与谷生阳。
谷生阳的病又要发了,他必须立即去往魔界,却又死死抓住剑灵的手腕,红了眼睛说:“兰因,一叶障目,我知道错了。”
剑灵眯起眼,道:“哦。”
“冥府。”谷生阳低声道:“定天针的机缘在冥府。”
他一手搭上了阑干边缘,灵舟外浮云如絮,一片碧蓝。
谷生阳的呼吸渐而沉重,他玩不过素拂,那些丹药让他尝到了苦头,可是却并不后悔。
没有素拂,他如何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又如何去走出父亲老谷盟主的阴影,人人都夸他天之骄子,可是谁又知晓这背后的心酸,他不能碌碌无为,也不可无名一生。
他顿了顿,又道:“素拂的命门,也在冥府。”
素拂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让他跳,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如此一箭双雕,他卖了凌华宗一个情面,也给日后自己翻盘留了一个余地。
同时,他心中似乎也好受了一些。
谷生阳的面具戴久了,他骗了自己太久,似乎已经真的说服了自己。
他走至此地,有万般的身不由己。
父亲谷老盟主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好处,更多的却是道德的负压,他必须装的像是一个正人君子,他的所有言行皆要经得住推敲。
仙道盟内权柄争斗,他也曾一败涂地。
可这些本该都属于他不是吗?
为什么如谢苍山这种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那一切。
只是因为他是那个传说中的苍生天道的宠儿?
谷生阳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他抓住楚兰因,喘着气道:“兰因,我飞不动,怕是也要你和我走一趟了。”
他不可能空手去见素拂。
素拂对剑灵一直十分有兴趣,带了他去是谷生阳的计划。
楚兰因连本体都不化,幽幽道:“飞不动?不一定吧。”
天忽然就暗了。
剑灵指了指头顶正在迅速聚拢的黑云,笑道:“没准一会儿你飞的比谁都快。”
“这是——”
同样跑出来的李普洱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说:“……渡劫雷云。”
而曜灵垂下眼重重叹息,百川拍拍他的肩。
谷生阳的脸色急变,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退开一大步,惊道:“不可能!”
他的修为卡在瓶颈上多年,却迟迟没有雷云,素拂给他药时解释过,是因为太徽天道因果已乱,他还有很多时间去打磨突破。
可是这一次,天边分明响的是渡劫的雷声!
谷生阳下意识就想去抓楚兰因,却被剑灵猛地一扯,反向发力,推到了灵舟外。
——天道不再是那个天道了。
楚兰因望着黑云下晃白的天幕,半壁苍穹一片雪亮。
太徽天道欠下的太徽的因果,将在谢苍山手上重新清算。
从谷生阳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楚兰因:劈他!灰都不要剩!
谢苍山: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