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召唤(2 / 2)

又是百年倏忽而过,这盆石蒜果然还是矮矮的一株。

可在那柔嫩的花蕊中,卧着米粒大小的一点光芒。

阿福原不知这光是何物,还当是此花要成精。

他万分好奇冥府的妖精会是怎样的形容,大着胆子用手戳了那细长的花瓣。

便听花中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别动。”

这是他第二回听见这朵花讲话。

而头一回听它开口又是什么时候,阿福已经记不得了。

也许是刚冒头发芽的时候罢。

他在冥府滞留了太久,冥河水冲散了他的过去,如果说从前还会有七零八碎的记忆在某个瞬间一闪而过,而今就啥也想不起来,识海空空如也。

他成日在冥府养花,这一片的彼岸全由他负责,自然也包括这盆十分独特的石蒜。

闲暇时,他也会与冥使唠唠嗑,在人间总被假想成凶神恶煞的鬼官们其实并不可怖,却尤其繁忙,少有的留在冥府养伤的冥使会来这里走走,与阿福说上一阵话。

这个傻不愣登的小子是被冥河水冲上岸的,具体是哪一日,谁也不晓的。但这也不是偶然,人间的执念有时会快鬼使一步,以各自稀奇古怪的方式误入冥府。

运气不好的就会如他一般,而掉入冥河水中,则是运势坏到了极点,大多会被太过阴冷的冥河鬼气冲的魂飞魄散。

但他又是不幸之中万幸的那个,挣扎上了岸,倒在了泼泼洒洒的血红花中,被隔壁坡的花匠发现。

问起以往种种,是怎么死的,家住何方,生辰八字,全然没了印象。

每年冥府都会收留一些这样的鬼,没有鬼差的指引,他们这样跌跌撞撞地下来,本身已被阴气侵染,不可冒然入轮回台,否则来世易丢魂落魄,痴痴呆呆。

捡到他的花匠见他掉入冥河也未泯没,也算是有福,便叫他阿福了。

老花匠自己就是个误打误撞先下来的鬼,待阿福他们这种小鬼也多有照顾,等到老花匠的阴气消散准备去轮回,便把这个浇灌彼岸花的差事交给了他。

同时还交给他一个盆,告诉他多浇浇水,没准会长花,然后就潇洒去了轮回。

很长一段时间里,阿福都认为老花间忽悠他,这盆里根本只有土!

他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没有去动手刨。

谁知在他日复一日的浇水下,这盆里居然真的长出了一枝石蒜。

石蒜内的碎片竟会说话。

他说,他叫且祝东风。

“东风,是你在讲话吗?”

阿福睁大眼,疑心自己听错。

“别戳。”且祝东风晃了晃叶子,问道:“啥年份了?”

“太好啦,你真的醒了。”阿福喜滋滋笑开,对着他的叶子吹气儿,道:“是因为最近这一道剑气更加厉害了的缘故么?”

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也过糊涂了,现在大抵还是天熙年吧,不过最近哪里都很乱,上头的太徽人间还有咱们冥府,都乱的很。那三个坑又不老实了,这回怕是不怎么好,明儿我也要调去帮忙,可不能日日在这里给你浇水了。”

东风“嗯”了一声,风吹过他寄体的花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如果太徽还能化险为夷的话,你那个剑灵好友还会来吗?”

阿福托了下巴,想起前日来此地的剑灵。

那灵物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莫名其妙阿福觉得那灵物令他感到亲切,但不知为何怯了场,不敢上前。

其实还是很想去和他说说话的。

他轻轻叹道:“真好啊,我谁也不记得,我以前也会有这么一个好友吗?”

东风道:“定是有的。”

阿福歪了头笑笑,只把这句当成安慰。

他前尘往事净忘,可这么多年来,也无半分执念牵动他的魂魄。

问过鬼官这是怎么回事,对方说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死时肉身出了状况,二是根本没有人挂念他。

能掉到冥府的神魂必然生前不是甚么大修士,怎会出状况。

那么便是他生前孑然一身,死了也无人惦记。

不提这伤心处,阿福说起另一桩事儿:“冥府一直流传着红河天象一出,定天针的机缘现世的说法,如今红河天象我见了,不知机缘又在何处。”

这一回,东风却沉默了。

那道经久不散的剑气维系着他的一丝灵气不散,怜潜光环的碎片令他未在当时便灰飞烟灭,而是落入冥府。

阴风自冥河岸吹来,且祝东风忽而想起了当时,怜潜那一代的天道垂目者曾无意提到的一个未来命轨。

天道垂目者对怜潜说:“你一生执刀,但你的剑,会是一把钥匙。”

阿福察觉到他的低落,不知从何宽慰,便又给他浇了一勺水。

*

李普洱紧闭上了眼,在迎面而来的兰因剑光下,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如何保住这根羽毛?!

这是压制阴坑的关键,是救出屠小窗和杀前辈的绳索。

伴随这个念头的一闪而逝,李普洱半转过身,把正在燃烧的凤凰翎羽拢在了怀中。

被改造过的玄天傀儡术,逼上了天道的法则。

操纵了拥有功德元灵的兰因剑灵,素拂离他的功成仅一步之遥。

那一刹那,李普洱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他已经死过一回,到此刻的第二回,他还能吐槽自己一句没有多少长进。

红尘如扬沙,命若指中尘。他少有陷在过往中,以前是逼着自己往前,而今是明白,不向前走,便不会有改变,他要坦坦荡荡向前,没有天赋根骨又如何,一样可以去帮着救助百姓。

他比他们多了一分的修为,就想尽这一分的力。

李普洱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也不去笃信命运的安排。

凌冽的风带来了细微的刺痛。

他恍然觉得自己飘了起来,眼前一阵大亮,巨大的轰鸣声带来了滚滚热浪——

……我这是又挂了吗?

李普洱闭眼想。

“普洱?”

忽然一道低沉的嗓音唤了他一声。

李普洱眼睫抖了抖,睁了开来。

金色的大火点燃了天地,沉龙关与落阳关方向,传来了阵阵清脆的鸟鸣。

“小窗?!”李普洱瞪大眼,几乎快要认不得他。

涅槃火重煅烧了王血,屠小窗的面貌轮廓并未改变,却不知为何,在李普洱眼中,似乎又有了些许的不同。

魔族君王眉心的凤纹灿灿生辉,背生羽翼,大火盘绕周身,却烧不到他们二人。

然后李普洱就发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变扭了。

“我靠,你给我放下来!”

屠小窗也红了脸,翅膀拍拍,手臂却不放松,小声说:“是我仓促了。”

杀红尘把百川和凌华宗长老们以及大和尚拎上了他的本体,挑眉看向前方,道:“你们看,我剑主多霸气!一下就把你们凌华的修士抱了!”

又专门对百川道:“不过你怎么回事呀,和这么个小不点结兵主契,你——唔!”

就在方才杀红尘从阴坑中一剑飞出,扑到百川跟前时,百川剑柄上的那根灵线猝然崩断。

那是楚兰因在离开楚清的障后,抽去的百川的记忆。

杀红尘整只灵都呆住了。

唇上的冰凉撤开,百川揪住他衣襟,大喊道:“你吓死老子了!”

杀红尘:“……欸?”

百川撇开脸,又道:“这是要去哪?老大还在下面!”

“听兰因的。”杀红尘摸了摸嘴唇,解释说:“他让我们支援另两个阴坑,邪物将要失控了。”

“那也不能留他——”

杀红尘出其不意,抓住百川又低下头报复似的在他唇上又一口,打断了他的话。

再抬头时,却是神色坚定:“大魔将出,整个魔界的灵气都会大变,我们留在这里帮不了忙,相信他!”

涅槃火已经在阴坑中烧起。

素拂被灵浪掀的退开了一大步,却感应到傀儡丝在根根粉碎。

同时他浑身一冷,却见兰因剑灵一手以剑刃割断了牵连在身上的灵线,另一手又似乎扯住了什么。

素拂反应极快,立即抹了灵力在眼,登时脸色大变,一振拂尘,对楚兰因道:“别动!”

邪物如潮水般涌来,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剑灵以玄天傀儡线为媒介,扯出了素拂的一根灵线。

“面板——”

楚兰因压了全部的灵力凝在这灵线上,勾连交织,灵光炫目。

——这灵物竟当场在破译面板!

面板与设置值密切关联,他的面板一旦被剑灵操纵,甚至神魂可能被直接驱逐,大魔还未出,这幅肉身必然保不住!

“杀了他!”素拂怒而大吼,他知道这剑灵杀邪物已久,又为了扯出他的灵线,灵力已尽枯竭。

大批邪物与魔物受召上前。

穿书者们见局面不利,竟多数想扭头离开,却发现灵屏再度封锁,邪物也逼上前来,他们走也走不掉,只能协助。

素拂反应也快,一并给那已快要奄奄一息的小魔崽推了一股灵力过去。

召唤阵一旦开启不可逆。

如果他不能及时夺舍大魔,又被驱逐出怜拂的肉身,便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游魂!

楚兰因手捏面板,一咬牙,以灵线切入了后台。

他必须全神贯注掠夺面板控制权。

铺天盖地的邪气却已兜头盖下。

邪水如浪,淹顶而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剑灵腰间藤木茉莉球闪烁过了一道锐利的光芒。

小魔崽仰倒在地,封印轰然瓦解!

整个魔界的魔物如有感应,竟不自觉在战栗中跪倒。

素拂拔腿就往封印方向去。

倏然,他停下了脚步,浑身血似逆流。

不可能——

他难以置信。

这大魔不可能这么早觉醒神志!

魔息翻卷,寒意逼人。

烟尘火光背后,是一对血色的红瞳。

楚兰因以剑杵地,魔氛如重锤,将他跟前的邪物拍成了一滩黑水。

“好甜——”剑灵学人族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席地而坐,竟是抱怨起来:“这么多打我一个,真是讨厌啊!我需要一个剑主代打!”

谢苍山曾经以神魂入魔界,留下可控魔气,如今他的灵气融在魔界之中,对大魔形成封锁,神魂碎片更是先一步抢了大魔壳子。

摄人心魄的魔物迎风而立,魔息裹挟着大火,沸腾翻卷,仿佛天边灼烧的红云。

他收敛了羽翼,双目浓红如歃血,抬手凝聚起整个魔界的浊气,勾唇笑道:“谁欺负了我的小兰因,主子给你出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

屠小窗(脸红但公主抱):好久不见。

李普洱(敲对方脑袋):我去!你这出场忒惊人了!

杀红尘(啃):草,你咬老子!

百川(亲):你也咬了我!

楚兰因(原地坐下):好累,不想打了,快过来让我吸一吸。

谢苍山(盗号):抱抱——

素拂: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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