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在韩恪那几年不成体系的故事里, 他讲述家人时,眼神明亮却没有光芒,最后总是伴随对林予贤暴戾的束缚。他脱下一身的温沉修雅, 用长时间灭绝人性的凝视一点一点抽掉林予贤的戒备,在撕扯和啃咬中,让他优柔的肌肉渐渐出现耸异吓人的痕迹,像雪中红梅。
这是一场一开始会让林予贤骂娘、挣扎反扑,到后来只能咬牙忍痛熬过去的大型训诫。
因为他在放纵神识、山岳崩颓的夜晚, 还下意识地保留绷紧了的自责,在势不可挡的动作里, 那个白天被驯化到可爱的哥依然有迹可循。残存的一丝人性,会从他惨红的眼角露出端倪。
林予贤只好原谅了他。
他病了,需要人照顾。
这个念头贯穿了林予贤默默付出, 却一整个无疾而终的四年。
韩恪碎片般对家人的叙述, 林予贤一字不漏全听了进去, 刻在了心坎, 却不敢从头至尾替他把身世补全。
“又是一年春天, 公园里的海棠花要开了, 我要带妈妈去看一看。”
“她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新的泡酸菜的配方, 酸菜鱼的味道变了, 跟小时候不一样,什么时候再变回去该多好。”
在老房子被打扫干净的卧室里, 他拴紧他的手臂,眼眸如同黑曜石, 一边绝望地亲吻, 把林予贤的唇拉扯到变形, 一边说道。
林予贤后来才知道喜欢讲故事的就是“郑南山”, 在他倾斜的世界,家人都还活着。但他体内好像残留着无处发泄的极端暴力,随时会用寸铁杀人,林予贤作为无辜被拖来的罗汉鱼,只能被力量惊人的渔网缠到窒息。
在他读完韩恪写好的故事后,一拍脑门,顿悟了——“郑南山”的手被人割掉,遭受了极端暴力,因此他就是獠牙本牙。
这是一个受虐与施虐胶合不分的扭曲灵魂。
“郑南山”最喜欢咬向他的锁骨和侧颈,在撕肝裂胆的激情里,他清贵幽寒、威风凛凛的身体,还有红到猖狂的耳垂,孕育了一朵阴沉的火花,让林予贤最终无条件地燃尽热血。
为了韩恪,他底线全无的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放弃。
只要他开心,并且有朝一日能够解开心结。
“郑南山”的形象是随着时间一点点完善了细节,韩恪在“月蚀”实习的那段时间,铁手套、金丝眼镜、西装马甲像铸就那个可怜灵魂必不可少的三件套。
林予贤眯着眼欣赏了半天,最后实在没忍住,说:“你这手,怎么撸啊,会直接掰断吧。”
即使他在最近的一次争吵里,把韩恪归在“小眼驴”的人渣部队,等“空中的恋人”上线时,他便知道,故事还没有结束。
海边的会所,韩恪替他切下雪茄帽,又一次讲起了妹妹。
“等她长大后,我要给她挑一个重情重义的真男人,再牵着她的手,亲自交给那个人。”
他指着海边的空气说:“我车里还装着老胡,今天喝多了没办法带他到赛车场兜风,那就再装一天吧,希望他不要不争气地先憋死。”
林予贤浑身酒气:“我亲爱的哥哥啊,趁你现在脑子迷糊,我可能要给你洗脑了。”他双手分别指向韩恪的太阳穴,“看病吃药,心理疏导,样样别落也别跑。”
他觉得这么土味的单押韩恪一定能听进去。
掺着腥味的海风吹来,林予贤的头发不小心遮住脸颊,“郑南山”伸出铁手套轻轻拨开。
被路人拍到的这一帧画面,是“郑南山”难得一见的温柔。
下一秒路人的手机屏幕就被他敲烂,用5000块买一部型号很老的碎屏国产手机,也就只有脑子犯病的韩恪才能干出来。
翻栏杆的那一瞬间,尤其在他说出“Y染色体”这个傻逼理论之后,林予贤恍如隔世,心中的酸楚可以泡一罐酸菜,他忍着眼泪心说:韩恪不管病成什么样子,他永远是那个阴差阳错捡回来,秉性温和又坚洁不渝的哥。
韩恪没有画垂直和水平线,也没有遵循黄金分割法,却用来自蛮荒的笔触,画了一张永不磨灭的无价之宝。
林予贤从小到大,就只得了这一件宝贝。|风从南边吹来|
“哥,如果你有一天不需要我了,千万要给我一场盛大的别离,行吗,你不欠我什么,但我就是想看你起码内疚一次。”
想让他内疚的大部分原因,大抵是因为2019年的平安夜。
那天的怪雨盲风,让林予贤以为大海飞到了天上。
韩恪这次不知道在抽什么风,可能是被瓢泼大雨召唤到哪根更有病的弦,掐着他的脖子恨声说:“3年前论坛上的照片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回帖,你到底做没做?”
他的眼眸灿灿如岩下电,劈开了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