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周围的校友早就摆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这位余子期当初出道也就半年多, 演过几部大片,上过几个综艺,别说跳舞, 唱歌都只有话剧舞台上腔依古调、神神叨叨的《光·白》。
最耸人听闻的莫过于他那些逍遥法外的暴徒行为。
每个人都合理地怀疑他今天会把台子炸掉。
韩恪一没慌成狗,二没乱套,掏出黑色口罩冷淡如冰地戴上,耸了屈遥一手拐,压低嗓音说:“还记得我那个癖好吗, 揍你的视频还在我手机里躺列,你现在也算Top管你第几的摄影师, 到时候屁滚尿流的样子一对外公布,我保你这辈子沦为笑柄。”
屈遥立刻抬起手:“我就是余子期!”
在场嘉宾、主持人、林予贤:“……”
当人瞎吗。
他笑呵呵一路点头哈腰作揖解释:“哈哈,我最近沉迷整容, 这张脸比我以前的好看一万倍, 主要我的予贤宝贝喜欢。”
韩恪:“……”
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看起来有那么……贱吗。
他该不会趁机对林很闲下手吧?!
屈遥嗅到了此生唯一没有二的机会, 不顾林予贤的左右躲闪, 薅掉他的两只小辫, 散发出“就在这儿从了我”的灌了几斗油的眼神, 没曾想韩恪此时已经踩着火轮杀到台下, 捏紧拳头, 诡谲又肃杀,炯炯的目光写着“我来杀人放火操天操地了”。
他大跨步上了台, 主持人:“呃,大家都不知道偏台有步道吗。”
屈遥一溜小跑吓没了。
韩恪口罩帽子全副武装, 台下闪光灯已经发出几轮的轰炸声。他带着怨气看向林予贤, 还有他被屈遥玷污的头发, 突然十分“体己”地对主持人说:“请换成《乐园》伴奏, 林很闲在家练了很长时间,换了我才跳。”
林予贤:“……”
啊!不要呜呜!
他面色微沉,凑近韩恪的耳朵:“要不接着捐吧,反正林芝也长大了,以后扔给她假爷爷奶奶……”
“休想。”
《露油》的前奏在林予贤原地转圈找地缝中响起。
在让嘴唇烫出水泡的一连串不知名鸟语中,韩恪硬着头皮叉腰扎马步随韵律扭动,热辣而蛊惑,柔腰和窄胯都发出“虽然我39岁但是腰还很棒”的信号。
台下的男女老少一瞬间都学会了吹口哨。
林予贤歪头看着韩恪骚破地皮的舞姿,如同被沙石迷目,笑出了泪花。
“gang舔喝水嘿嘿比吃揍(今天开始嬉戏别迁就)……”
“舔什么?!”
韩恪敏锐觉察出嘉宾们肚子都快笑坏了,为了转移他们对自己蠢货宝贝的误伤,尽量减少他的尴尬,计无可施地摇了摇头,临时遗传了林予贤对裸奔的痴迷,云淡风轻地褪掉西服外套,甩到台下,叫嚣着:“余子期向你们问好。”
林予贤一看大事不妙,松了松卡住喉咙的领结,忙遮住他全身,韩恪低沉的声音拂过耳边:“不许提捐款的事。”
为了整体舞台的效果考虑,林予贤只好团出大招——当场发糖让别人磕CP。
他轻踮脚尖,勾住韩恪的脖子,摘掉口罩,无比丝滑地缠绕在他的唇间,韩恪的鼻尖顿时被挤压得有点变形。
韩恪:“……”
让别人看扭胯还嫌不够丢人吗?!
完了他还想干什么……
昨天找余子期签名的女粉丝嚎啕:“林予贤!你还有完没完?!”
林予贤用手势朝后方比了“Yeah”。
韩恪的手指在一如初次接吻的悸动中微微颤抖,但他自有记忆的肌肉,还是牵引手臂沿林予贤的楚楚纤腰一路向上,盖住蝶骨。如果不是闪光灯还在发出咔嚓声,可能会不小心扯出林很闲的衬衣。
他没有隔衣搔痒这么弱鸡的习惯。
在《乐园》的复古迷幻电子乐下,华灯盛照的舞台,装着虚掷后被他们仔细镶了钻的青春年华。
韩恪捧着林予贤的脸,迂执道:“这儿就是之前的管理学院礼堂改造的,当初开学典礼郑北溪就在这代表新生发言。
林予贤捶了他一腰:“……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没看见她在下面气得痣都变大了吗。”韩恪说,“还有一个遗憾,一会儿等这些碍眼的东西都散了,我再放给你看。”
韩恪说的是经技术处理,换了头和声线的一段电影画面,出自顾承安主演的《Lovers in the air》。
下午,偌大的会场,只剩他们两个人。
刚刚拥吻过的舞台,落下巨大的全息投影。
林予贤发现只留底裤的裸体,放大数倍后,怼在眼前确实让人耳红面热。
他一手拿烟,一手拿酒瓶,指指点点道:“哼,这个演员的身材和皮肤跟我比都差远了,把我的脸换到他身上,丢份儿。”
“难道你还想亲自去演。”
“你不是因为没安全感,给我推了吗。”
视频中,柯亚宁把“林予贤”铁面无私地拴在海大门口的铁栅栏,阒静到只剩路灯的近景,“柯亚宁”那张早已被换成韩恪的脸逐渐推近,变成特写。
那张脸,风华无双,艳冶绝尘,似乎是一个天生的明星。
画面切换成近景,他被“林予贤”弹了一脑门红印后,把花衬衣扔在他的头顶,又骑摩托载他回宿舍楼下,捡起了那张明信片。
林予贤坐在台下,姿势豪放,膝盖蜷起犀利的弧度,但手心却沁出一层冷汗,手里的酒瓶有点打滑。
视频中“韩恪”手握明信片时面露愧色,又带有温热的欢然。
林予贤知道,这是一场迟来的道歉。
韩恪把林予贤的双膝并拢,抵着他的额头说:“宝贝,我把你接回来了。”
“还有,我买了你一辈子,你永远是我的所有物,从属我一个人。再脱给别人看,我把他们全炸了。”
“等下,我脱给老六看过,你怎么炸他。”
“……”
林予贤突然脸色煞白,喉结动了动,紧张开口:“哥,林芝去哪了,不会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然后弄丢了吧。”
韩恪:“……”
忘了这茬了。
“你们终于想起我来了。”林芝在会场后门朗声说,“小爸,你跳舞真棒,郑北溪后来掐我胳膊都快出血了。”
完了。
以后没脸见女儿,只能送出去了。
什么郑北溪?!
林芝马上安抚已经惶急成炸蚂蚱的俩爸:“放心,我略施小计,让她内疚加自责,最后差点哭断气。她决定给我开一个成人基金账户,不多,才一千万,抠门。”
林予贤和韩恪恶作剧般地相视一笑。
女儿前途无量大有可为,糊弄人的本事到底遗传谁的??
林予贤得意道:“哥,看来选姓林选对了。”
“嗯,的确,女儿把你的智商连带着姓氏一起拿走了。”
林芝坚定道:“郑北溪抢不走我的。”
韩恪:“抢走也行。”他青着脸问林予贤,“我是不是又说出声了。”
“嗯,大笨蛋。”林予贤抱着他受惊的头,喊猫一样冲女儿勾了勾手,“你不是想看那部电影吗,今天放给你看。”
林予贤对着手机操作一番,全息投影出现一个时长仅有30分钟的阉割版《Lovers in the air》。
“只有半小时吗。”林芝问。
“其他的你看不了,被人工‘哔’掉了。”
行吧。
在这部电影里,几个副傻瓜同时出现的场景除了婚礼、话剧公演、画廊开业,其他并不多,大部分只有“小武”和“余子期”同框,或者“路泽”和“柯亚宁”同框。韩恪看到熟悉的蛇形纹身和黄色寸头时,有点凛然沉痛,贪婪地看着镜头里顾承安的某位替身。
林予贤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哥,醒醒,别人有老婆。”
林予贤冲女儿说:“你小爸跟你以前没说过100句话,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抬颌示意林芝继续看。
电影里,画廊“贪吃蛇”变身后,还有一段冗长的感情戏,并没有“韩小放”和“林予贤”那段地下恋情。
为了迎合国外电影观众的口味,加入了几个人格互相钳制、半/裸争斗的场景,不为什么,因为顾承安的身材也很棒。
最后他的精神疾病似乎达到临近崩溃的边缘。
男主在长时间的自我掰扯中,终于带着几个副人格一起坐在高楼的外缘,再往前一步,一定会粉身碎骨。
他喃喃自语:“我不愿再拖累你了。”
饰演林予贤的男演员此时抱着一个女婴爬到楼顶,两股战战,潸然道:“不许跳!”
林予贤指着女婴和她的外套说:“女儿,看见那个大得没边的Lin’s没有,知道你假爷爷奶奶的心到底多黑了吧,这都要去冠个名。”
他顿了顿,笑道:“哦对了,这破小孩就是你,别人拍戏借了你几天,那几天你小爸和我‘哔’‘哔’得一塌糊涂。”
林芝看着肥嘟嘟的小孩:“……”
原来我这么小就逐梦好莱坞了吗。
他们都没注意韩恪豌豆大的汗珠爬满了额头。
顾承安回头,冷冰冰地看向对手怀里的女婴,“她是谁。”
“你前妻生下来,让我们抚养。”
顾承安步履蹒跚地走到“林芝”身边,稍露踌躇,爬满青筋的手生怕弄疼了女婴,隔着空气向她的头发探摸。
在一道华光之下,就像当初他们在塑像前浑然一碧那样,几个副傻瓜的身躯随特效逐渐消散在空气里。
像散沙,却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不要!”林芝大叫着起身,泪水已经落在白色长裙,她扭头对早已泣不成声的韩恪说,“小爸,他们人呢。”
林予贤呼噜韩恪的毛,“女儿,在见到你之后,你小爸的疯病一瞬间就好了,再也没出现过幻觉,也很少半夜发疯了。”
剩下的半句,他没忍心戳破:傻女儿你把小武吓跑了,你小爸才懒得搭理你。
“哥,虽然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也不会傻乎乎地变身,但他们一直都活在你的身体里,太阳发出的光,本来就有七种不同的波普,缺一不可。”
在礼堂里,韩恪又一次跟副傻瓜道了别。
“韩恪同学,谢谢你让他们每个人都点亮了我的人生,但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光。”
小番外——
2022年12月24日中午,韩恪坐在香港到海市的飞机,天光云影下,几小时外,有一座散发海藻味的老城。
好久不见,林很闲。
香港的海,有海市的味道。这里的人,却没有你的味道。
什么时候才能对你说出这句话。
他穿着久违的黑色帽衫和牛仔裤。
他不喜欢白色板鞋,可却能让他想起只有那双鞋还算正经的罗汉鱼。
据“月蚀”总部的高层说,今年海市分部破例会有一次平安夜酒会。
两年半的婚姻,换来这条举重若轻的消息,也算天无绝人之路。
下了飞机,浓重的海盐像化在了空气里。
魏宇已经做好伪装——清洁工,韩恪将躲在垃圾推车,混入月蚀的大楼。
一路上都相顾无言,两个背负旧疴顽疾的复仇者,今天命运的筛子将掷出最终答案,成败与否,就看韩恪能在通风管道里爬多快,忍多久。
月蚀大楼的设计图韩恪并没拿到,香港总部管不到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还是靠魏宇,一点点找到它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