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傅宵烛的眉头深深皱起,“讨好我?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
他心头就仿佛燃烧这样一股无名之火,暴怒让他抓起面前的汤盅猛然砸碎在地面上,“你以为我跟你领证是为了让你做他妈的狗屁情人!你以为老子上赶着对你殷勤是为了让你这么来打老子的脸么——!”
他就如同失去理智一样,看到什么就砸什么,心中翻涌着的不仅仅是暴怒更有说不出的委屈,原来这一段时间全都是他娘的自以为,他傅宵烛是他娘的全世界第一大傻、逼。
但是当他抬头看见楚倾惨白的嘴唇时,砸东西的动作猛然停顿住,医生叮嘱过楚倾绝对不能再情绪激动的话音霎时间划过脑海。
而现在楚倾什么都没做,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想起萧瑟落叶,似乎刮过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到天上去。
“倾倾……”傅宵烛这时候又开始后悔了,“对不起,我……”
楚倾的脸色已经足够惨白了,看上去甚至都有点瘆人,而傅宵烛刚刚砸碎了一锅滚烫的鸡汤,没白费,全洒他脚面上,此刻烫的通红一片。
傅宵烛就这么看着脓黄色的水泡从红肿的地方一点点长起来,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口。
也不知道是两厢沉默了多久,楚倾缓缓蹲下身去,在一片狼藉的汤汤水水里,捡破碎了的瓷片。
这个别馆没有佣人,没有网络,甚至没有手机,因为傅宵烛生怕外界联系上他,无聊的时候,楚倾除了做做家务,摆弄摆弄厨房,再就是看看报纸。
他是在报纸上看到楚阳秋作为国内首例治愈病例即将出院的消息。
“别捡了……”傅宵烛看楚顷这默不吭声的羔羊样,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上前去攥住他的手腕,后来还是控制不出的吼出声来,“我他妈让你别捡了听到没!”
楚倾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空空洞洞的,看了更加让傅宵烛难受,从前他简直是恨死这个小玩意满身是刺的扎手模样,现在听话倒是听话了可是却让他更不舒坦。
“行行行。”傅宵烛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暴躁又易怒,“明天让你去看你父亲,这样行了吧!”
他直接打横将楚倾抱到了沙发上,作为堂堂董事长,竟然屈尊降贵打扫起了满地狼藉,嘴里还嘟嘟囔囔,“真他妈是娶了个祖宗回家……”
然而他终究是不擅长这样的家务事,不管是拖了多少遍,瓷砖依然是油腻腻踩上去打滑,这种时候,不给这个房子留佣人简直就是折磨他自己。
他傅宵烛在商场上大杀四方,此时此刻却因为厨房杂事而大动肝火,这说出去可能都会让人发笑。
也不知道是折腾到多晚,傅宵烛又想起楚倾脚背上的烫伤,拿着医药箱走出来一看,楚倾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种钝钝的痛感再一次袭上心头,傅宵烛看着面前身形瘦削的楚倾,感觉就如同有钝刀子在割他的肉,而不管他怎么反击行凶者,拳头都只能打在棉花上。
“真他妈的……”他蹲下身给楚倾挑破水泡,轻手轻脚地处理烫伤,不由得暗骂了一声,“cao……”
自己真是上赶着犯贱。
睡醒以后,楚倾对于自己脚背上的纱布没有任何反应,傅宵烛看过去好几眼,甚至咳嗽着暗示,也没听到他半声感谢或者是殷勤。
吃早饭的时候傅宵烛终于控制不住,咣当摔了手里的刀叉,“你是不是少说句什么?”
楚倾正在喝粥,闻言看起头看着他,而后才微微颔首,“谢谢。”
哦,原来不是不知道说什么,是不想说。
傅宵烛的胸腔就如同高压锅一样闷烧着,不由得一阵气急,刚想要开口骂人,却又猛然顿住。
他闷闷地说道,“一会开车送你去医院,但你别想着下车,只能在车上远远看一眼……”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个动静,傅宵烛又开始不乐意,“你他妈能不能吭一声?”
“傅宵烛。”楚倾这个时候才抬起眉眼,像是没有力气,“我很难受。”
傅宵烛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头,好半天后,就这么吞咽下去了。
“行行行。”他不耐烦,“让你下车,这样行了吧!”
好像总是这样,好像也只能这样,他妥协,他忍让,他退步。
傅宵烛心里前所未有的窝火,就好像活生生吞下去一千根针,五脏六腑都扎地难受。
他继续屈尊降贵地给楚倾当私人司机,毕竟去医院这一趟,好像让谁跟着都不放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在怀疑,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啊?
将车驶入停车场,傅宵烛打开车锁,从兜里摸出烟盒,想要叼一根在嘴上。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咔哒声,楚倾大概是等不了这一根烟的功夫,先一步下车。
傅宵烛抬起头看去,医院大门口,一个明显卧床多年、身形瘦削的中年人,在一行医护人员的簇拥之下缓缓走出来,而外围早已有等候多时的记者媒体们。
在看见楚阳秋的那一刻,楚倾整个世界的声色全部都化归于灰烬,瞳孔内只剩下了楚阳秋斑驳的两鬓,以及骨瘦如柴的身形。
不知道为什么,泪眼婆娑里……他只感觉到了亏欠。
一觉而醒就过去整整三年,甚至于连同这个世界都变得天翻地覆,这样的经历大抵是不会发生在常人身上的。
楚阳秋似乎还没适应自己的社会身份,站在医院大门口,就如同不合时宜的野人,在一干人等面前表现得茫然,失迷又怅惘……
“楚先生,您能否谈一谈……”记者将话筒递到他嘴边,“对您儿子楚倾……”
然而话还不等说完,楚州就抢先一步,将记者手中的话筒给抢夺下来,怒吼道,“他死了!别问些有的没得!”
而不远处,楚倾上前的脚步猛然停顿在了原地。
心脏就如同炸开的烟花霎时间冷却,甚至都感受不到跳动频率,怔愣了不到一秒钟,他猛然转头就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感应,楚阳秋昏花的眼睛忽然捕捉到远处人群中的逆行身影,整个人迅速激动起来,甚至连尚未完全恢复的语言功能都紊乱了,“啊……呃……”
楚倾走的实在是太快,太急,因为脸上的眼泪实在是太过汹涌,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此时的狼狈。
而楚阳秋又实在是太心急,一把挣脱开楚州的搀扶,自己一个人突破记者媒体的包围,踉踉跄跄地追上去。
傅宵烛在这个时候从驾驶位上下来,大老远就看见楚倾一个人低头走回来,不由得勾起一丝冷笑,“呵,自己知道低温的厉害……”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大步迎接上去,想要将穿着单薄的楚倾拥抱在怀。
楚倾看上去失魂落魄,甚至都不看红绿灯,直接就跨上了马路。
而就在这时,傅宵烛余光瞥见一辆载满货物的一个侧打轮横冲直撞而来,反应竟然比刹车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还要更快,蓦然扑上去,拽着楚倾的手腕,将他狠狠拉向自己——
楚倾被这么狠狠一拽,才仿佛灵魂归位,而此刻身后响起货物倒塌的轰然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