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的人生
楚倾在被拥抱入怀的瞬间就睁大了瞳孔,然而下一秒钟眼泪就流淌下来,氤氲了眼前的一切。
陆恒他认出来了……
他竟然认出来了……
陆恒的双臂死死箍住怀里的楚倾,似乎是想要就此将他融入自己的血肉当中,爱怜地亲吻着他的鬓角和耳廓,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楚倾……”
“我爱你。”
这一句话音落下的同时,山野之中响起了当当的撞钟声,惊起一片飞鸟,那一瞬间,山鸣谷应,长风卷着树叶哗啦啦刮过竹林,而后呼啸着冲上苍穹,似乎连同天地都因为这样的爱情而倾倒。
楚倾不敢相信,他抓紧了陆恒的胳膊,“你到底为什么会在山上……”
陆恒微微一笑,“我和醉竹在一起。”
“那你怎么会……”
“跑上来。”陆恒将脑袋抵在他的额头上,两人鼻尖碰着鼻尖,连同呼吸,眼神全部都交缠到一起去,“八千九百六十级,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告诉我,爬上这座山……就会见到你。”
楚倾还想要问什么,但接下来的话音全被吞没在陆恒的深吻里,就仿佛下一秒世界末日就会来临,他们的一腔衷肠,只有此刻才能相濡以沫地淋漓倾吐。
陆恒几乎想把心肝都剖给他,亦或者让他们像灵魂与肉体那样彻底相融,还想要再更进一步亲吻,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楚倾在这时气喘吁吁地推了他一把,“接电话。”
陆恒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眉头不由得一皱,紧接着抬起头看向楚倾,表情看上去欲言又止。
楚倾从他的表情当中意识到什么,看向他的手机屏幕,脸色也瞬间变了。
来电显示只有简单两个字——“楚州”
楚倾根本想不到陆恒和楚州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
陆恒却没有立刻给他解释,而是接起电话,“喂?”
只不过听了两句,他的表情就凝重下来。
“楚州在派出所。”挂掉电话,陆恒抿起嘴唇看向楚倾,“需要前去保释。”
楚州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楚倾不可能再淡定下去,当即就要跟着陆恒一起下山前去派出所,而还没等走出道院,便看到一道身影孤立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顾夙夜看着他们二人,好半晌才微微一笑,“我就知道。”
他这一声“我就知道”其中包含着几层意思,实在是不得而知。
楚倾看到顾夙夜,表情更加僵硬,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张口,“顾……”
顾夙夜却摆摆手,“别让我尴尬。”
经过他身边,楚倾还是停下来脚步,郑重无比地道一声谢,“顾夙夜,谢谢你。”
顾夙夜在晚风里笑笑,像个落寞的旧贵族,“别这样,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楚倾还想要说点什么,却被顾夙夜打断,“走吧楚倾,现在我不欠你什么了。”
楚倾跟着陆恒走出去好几步,却仍然避免不了回头,看着顾夙夜的高大背影被夜色浸染,没办法用言语形容那种萧疏。
可这个时候,他的肩膀却被温热的大手揽住迫使他转过头来,陆恒用一双有力的眼眸看着他,“走了。”
楚倾跟着陆恒一起驱车前往派出所,在车上陆恒给他讲明为何自己会有楚州的手机号码,原来在楚阳秋车祸身死之后,楚州拒绝在火化单子上签字,在警察面前坚持自己父亲是被谋杀,要求彻查,但是警察却没有听信他一个未成年的学生。
楚阳秋的尸体最后还是火化了,那之后楚州也从A大退学了。
陆恒在医院苏醒之后,第一时间找人去寻找楚州的下落,楚州这个时候在街头打工,纵然他以前是最高学府A大的学生,但没有毕业证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可一听到来人是陆恒的手下,说什么都不肯接受任何帮助,甚至不肯透露半点有关于楚阳秋身后事宜的细节。
无奈之下,陆恒只能将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他,吩咐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拨打这个手机。
这还是楚州头一次给他打电话。
来到派出所,跟民警简单交谈几句之后,便在禁闭室里看到了楚州,他蜷缩在窄小的沙发上,额头颧骨全是可怖淤青,身上盖着一件脏兮兮的棒球服,闭眼睡觉。
“我们接到报警电话,有人在街头寻衅斗殴。”民警似乎也很头疼,“去了才看到,原来是他,他这已经是第三次进派出所,念在他刚刚成年之前都是警告教育,你们是他家长么?最好领回去好好管管,可别再惹是生非了。”
楚倾震惊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心脏就跟被尖刀豁开一样,血里呼啦得涌出来一大堆难以言喻的东西。
他在沙发前缓缓蹲下自己的身体,用颤抖的手掌轻轻碰触楚州的脸颊,“小州……哥哥来了。”
楚州的睫毛颤抖了两下,随即就睁开来,看见面前的楚倾,他的大脑茫然了片刻,“楚倾?”
楚倾眼泪差点流淌下来,喉头哽咽,“是哥哥。”
却没想到下一秒钟,楚州就掀翻了身上的棒球服,拳头直冲他的面门,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他妈还有脸出现——!”
现场简直是一片混乱,楚州就如同被点燃了的炸药桶,发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揍着楚倾,“你他妈的哪来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你给我滚——!”
面对楚州的拳头,楚倾也不闪躲任由他发泄,然而还不等挨上两下,半空中的拳头就被拦截下来,陆恒的健壮身体挡在他们兄弟之间,眯缝起眼睛看着楚州,“有话好好说。”
楚州就跟咆哮的疯狗一样,“我他妈的跟他没话说!”
民警见多了这样的事儿,也不见怪,“你们来个人,交保释金,之后就可以把人带走了。”
楚倾掏出钱包,“我来……”
然而楚州却不让,甚至气红了眼,“我他妈的不要你的脏钱!”
楚倾有点讷讷的,“小州……”
楚州对待他就跟对待仇人一样,“你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你别忘了你打伤人还得医疗赔偿。”民警也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想要快点平息这件事然后下班,于是开始劝说楚州,“再说了,你也不能一直在这待着,影不影响我们工作?”
“我反正不要他的钱。”楚州身上的气焰熄灭了一点,但是仍然抗拒楚倾,视线移动到陆恒身上,似乎认定了他俩之间存在什么猫腻,“你的我也不要。”
楚倾还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还不等开口,就被陆恒给拉住了。
陆恒带着楚倾转身就要离开,似乎不打算再管楚州的死活,“那我们走了。”
这正是楚州所要求的,但当这样的局面发生时,他却如同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你们……”
民警看到此情此景也不愿意插手再管,好话说尽了也就这样,还不如干脆下班回家。
禁闭室的大门重新关上,室内一片寂冷,没有暖气又正值新一波寒潮降温,楚州怔愣了好半天,才重新捡起地上的棒球服盖在身上,蜷缩在窄小的沙发上。
但是他的脑海当中却始终盘旋着楚倾的脸。
更加咬牙切齿。
再一次睁开眼就不知道是几点,清晨光线熹微,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楚州迷迷糊糊爬起来上厕所,走到禁闭室门口不想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个钱包。
一打开掉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用清俊的字体写着,“小州,这些钱是哥哥打拳挣来的,不脏。”
楚州到底还是没有动用钱包里的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只要花了楚倾的钱,就等于承认了什么一样,让他心里犯膈应。
但他最终还是走出了派出所,不用想也知道,这背后陆恒一定动用了关系。
关系关系又是关系……这个社会上有数不清的关系,简直是让他憎恶。
不过即使走出了派出所,他仍然面临着赔偿问题,他把对方肋骨打折了好几根,而且对方都是街上的混混,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藏在胸口的那个钱包再一次发热发烫,楚州站在医院缴费窗口犹豫了好久,最终拿出手机拨打了医院卫生间角落里张贴的借贷小广告电话。
不过这样一来,他本来在会所干白天班,不得不白天黑夜一起干,将自己压榨地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