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能在新闻上看到你的署名,认识是正常的。”眨了眨眼,顾庭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
“不,我是说,你连我喝什么都知道…”他觉得这人好像隐瞒了什么。
“是觉得我调查过你?”低笑一声,顾庭深打断他,“我没那么无聊。”
两杯咖啡很快上来,他端起杯子,尝了一口:“你们公司附近,就属这家咖啡还不错,你尝尝。”
萧肖下意识朝他投去目光,又紧紧握住杯身,咖啡上漂亮的拉花像一副画漂浮在天空的云朵里:“所以你到底要和我谈什么?”
“你是写新闻的。就应该明白实事求是才是才是一个记者的基本素养。”咖啡融化在嘴里,流进干涩的咽喉。顾庭深抿一口放下,干净的眼眸里涌动着沉默的情绪。
“这次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承认,所以你们能不再追究了吗?”他明白如果自己不低头,沈家很有可能会施压。
“你不是自觉认错,或者良心发现。而是觉得如果不这么做,你的日子会很难过,对吗?”这人让顾庭深觉得虚伪又可笑,如果拿一把废弃的刀,剜出他的心脏,会是红色的吗?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
“已经有那么多无辜的人被你拖下水。你的那些报道,很多都不是真的,对吧?助纣为虐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他心不在焉的话让萧肖悚然一惊。
有一刹那,萧肖觉得他和那个兵不刃血的沈明澜很像。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脸色僵硬地说,将装傻进行到底。“我得走了。”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眼看着萧肖拿起包跟见鬼似的想逃,顾庭深不紧不慢地一字一顿地提醒他,“请你管好你的笔,如果管不好,我会来帮你!”
咖啡桌被飞快逃离的人撞了一下,晃荡间泛起一圈圈水波。还坐着的人垂下眼眸,睫毛上是茂密的森林,眼里却藏着三月的冰。
他这么熟悉萧肖喜欢喝的东西,是因为上一世他们曾经见过面,是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
这人只重利益,不谈真心。朋友关系也只不过是萧肖谈价的筹码。可以说,见面是他的早有预料,交集是他的精心安排。
萧肖从一开始就是被李贯帆收买,安插在他身边的一根刺。
那时候刚和李贯帆闹崩,不得不谨小慎微,忙于生计,奔波片场。不敢和人走得太近,连个可以倾诉聊天的知心朋友都没有。时间久了也偶尔感觉孤独。
巧的是那段时间剧组宣传,需要一点热度,就请萧肖来写点稿子给新剧提前曝光。
完成内容采集后,萧肖仍旧没有走。反而在他完成群演工作之后主动来搭话,因为是不同行业的,自己就没太防范。而且此时的处境也没什么值得人关注的八卦,干脆破罐子破摔,和人称兄道弟,下班约饭。
可就在结交的半个月之后,李贯帆用计将他再次送上张全马的床上,这次被下了迷药,他连拿东西砸人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醒来,床上一片狼藉。红钞票散落得到处都是,看上去就像是你情我愿的情色交易现场。
忍着屈辱和口中鲜血,回到家中。紧随而至的,就是萧肖的报道,说他怎样不知廉耻地爬上张总的床,就为了得到个好角色。张总不愿意污染行业条例,作为补偿给他一大笔钱。
信口雌黄,无中生有。
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喷洒而出,暗红色的梅花溅在冰冷的地板上,是黎明前地平线上最后一只飞鸟绝望的幻灭。
他们本应该用笔讨伐黑暗,却踩着血肉脊背,兜售他人的痛苦,让清冷的月亮悬吊自杀。
我郁郁难言,目光寸寸寒凉。这道旧疾在我心里一藏就是好多年,它是无法愈合的疤痕,一撕开寂静荒地、野草疯长。
【作者有话说:宋·罗大经《鹤林玉露》丙编六:“堂堂八尺躯,莫听三寸舌,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清·鳌峰慕真山人《青楼梦》一九:“你是舌上有刀的,不来同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