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季桑桑都以为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清晰的,逐渐逼近的呼吸声。
紧接着,没等季桑桑反应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似乎有一道重重的黑影倾覆过来。
下一秒,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薄唇。
季桑桑的呼吸直接绷住了。
她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去追问阮宿是不是原谅她了,然而,却被自己硬生生给忍了下去。
阮宿选择在她彻底沉睡的时候偷偷做这件事情,就说明他此刻还没有完全想好,她不能拆穿他。
要保护好弟弟的面子。
阮宿帮季桑桑盖好衣服之后,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惦念和深情。
这一年的时间,该有多么的难熬,没有人知道。
最开始,在他得知季桑桑离职后,他没有继续死皮赖脸的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所有能做的努力,他都已经做够了,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没有缘分。
他如果继续强求,只会对季桑桑造成困扰。
会让她更加厌恶排斥自己。
季桑桑离开的第一周,白天,阮宿如同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一般,在公司里不要命的工作。
而到了夜晚,当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他的心脏就如同被人狠狠地揪住一般,疼痛难忍,空落落的感觉,更是让他整个人都要无法呼吸。
为什么?
究竟是他哪里不够好?
她就一点都不爱他吗?
阮宿只能喝酒,只有酒精上头麻痹了他的神经,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就连脑都开始失去意识时,他才能感觉到,活着不会那么痛苦。
他才能从满是季桑桑的回忆之中抽离出来。
等到第二日酒醒时,他又披上伪装的面具,继续开始机械麻木的一天。
就这样,持续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他的身体向他发出了警告。
阮宿觉得自己这样太愚蠢了,他戒掉了酒,把季桑桑的所有记忆全都从自己的生活中消灭掉。
从那之后,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哪怕是在亲人的面前,也不怎么笑的出来。
没日没夜地忙碌着工作。
也是这短短一年的时间,他的小公司不断扩张,莱氏家族的所有人全都对他刮目相看。
阮宿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在度过这痛苦煎熬的一年多,他根本不知道,原来季桑桑有抑郁症。
还是重度抑郁。
脑袋里乱糟糟的,阮宿又看了一眼在床上睡着的季桑桑,他犹豫了许久,走出了办公室内的小卧室。
来到办公桌前,他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前,给阮姜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时,先传来的是小渣渣的声音,奶萌萌的,咿咿呀呀。
“阮姜,我有话想问你。”
原本正在哄孩子的阮姜,一听到阮宿这压抑的声音,她的眼皮子微微一跳,第六感告诉她,也许……阮宿是知道了些什么。
阮姜连忙把怀里的孩子塞给顾容琢。
然后便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上。
“你知道,得了重度抑郁的人会怎么样?”手机听筒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一听到重度抑郁四个字,阮姜立刻了然,肯定是阮宿已经知道了季桑桑得病的消息。
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好端端会问这个问题?
阮姜抿唇,她望着窗外一片璀璨的霓虹,“我并没有得过这个病,但我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情况,抑郁症是内心的绝症,足以把一个骄傲优秀的人一步步逼上绝路,自我厌弃,自我攻击,自我排斥,直到——彻底承受不住,自杀。”
阮姜的话,让阮宿的心脏一点点近乎痉挛地疼起来。
他沉默着。
电话里,只能听到他艰难的呼吸声。
“你会怪我知道真相却不告诉你吗?”阮姜犹豫许久,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但在阮姜话音落下,听到阮宿答案时,她就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多余了。
阮宿声音沉沉,裹着细细的颤抖,“我不会怪你,这肯定是她的意思,在我们两个的关系里,她一直属于被动的那一方,她一直觉得,自己把自己隐藏的很好,自尊心强,爱面子,总是以姐姐的身份自称,如果她都把自己攻击的落魄不堪,又怎么会告诉我她在经受那样的痛苦呢?
她只会咬着牙自己挺过去,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假装坦然地跟我说,看吧,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阮宿的这番话,几乎是直接戳在了阮姜的心尖上。
她跟季桑桑认识那么长时间,季桑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阮姜没想到的是,阮宿竟然已经如此的了解她。
她甚至一直以为,阮宿对季桑桑的感情,或许没有成熟到可以相守一生的程度。
可此时此刻,阮姜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猜测,全都是错误的。
阮宿已经成熟为一个肩膀上可以承担责任的男人了。
也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胜似家人的朋友。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打算?”
阮宿的眼神微微暗了些,“我好好考虑一下。”
“嗯,不过这一次你绝对不用担心季桑桑对你的感情了,她如果不是非常喜欢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会主动追人的。”
阮宿的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扬一抹弧度,但很快就被他给压了下去。
挂断电话之后,阮宿站在办公室巨大落地窗前,看着璀璨繁华的夜幕。
他犹豫了好久。
终于转身。
正准备迈开双腿,朝着小卧室里面的季桑桑走去,结果一抬眼,就看到,那个站在小卧室门边的女人。
季桑桑正斜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眼神懒散地看着他。
阮宿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被搅起了一丝波澜。
他不自然地避开视线,心虚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季桑桑站直身子,她弯了弯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下的卧蚕明显,格外漂亮。
“你亲我的时候,我就醒了。”
阮宿的眉头下意识一皱。
他的耳根子立刻上来了一丝温度。
泛着细微的,薄薄的红。
既然是醒的,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还在那里装睡?
阮宿略微幽怨的眼神,瞥了季桑桑一眼。
旋即,他起身走到了办公桌前,坐在老板椅上,转了一圈,用后脑勺对着季桑桑的方向。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
耳后的脚步声,在一点点逼近。
季桑桑走到阮宿的身后,她的双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弯下腰,凑到他的耳侧,缓缓说,“你跟阮姜打电话,是在关心我吗?”
阮宿的眉角微微抽搐。
他清楚明白,自己知道真相之后,其实应该做出一个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