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晚的护国寺。
夜风凄冷,禅房中烛光摇动,任何微弱的风都能轻易将它吹灭,明攸跪坐在蒲团之上,面前小几上只点一盏微弱小灯。
门扉被轻轻扣了两下,“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明非走进禅房,带入一阵清风,门边烛影狠狠摇晃了两下,终于还是灭了。
明非站在明攸面前,桌上那盏小灯照不亮他的脸,只听到他声音低而沉。
“师兄还不走吗?”
“走?”明攸轻声重复,“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安家之处。”明非跪坐在明攸对面的蒲团之上,像每次两人在这房中坐而论道那样。
“我早已没有家了。”明攸声音幽幽,“如今活着的人,早不是我自己。”
明非声音轻稳不变:“我曾以为,师兄你前无往事,后无将来,是我见过,离我佛最近的人,可原来,你从没跳出这红尘。”
明攸沉声一笑,并不像个佛门中人了。
“论修身礼佛,我不如你。”
明非脸上却不见喜色:“师兄将她藏了这么多年,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明攸暗沉沉的一眼看过来:“我早知道她心中的恨意不会随着时间消减,我看着她,数十年如一日,纠缠于仇恨之中无可自拔,却无能为力,也许我才是真正懦弱的那个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我不敢做,但她敢。”
“你走吧,我在这尘世,已经无所牵挂了。”
明非起身离开,出门那一瞬,端方素净的脸上,露出一抹悲伤和痛色。
翌日清晨,护国寺的大门被狠狠撞开,这里自昨日出事之后就暂不允许接待香客,陶梦元带着大理寺的人闯入并不稀奇,明非一身素衣,一脸无欲无求,好似恭候多时。
“明非大师,住持何在?”陶梦元上前道。
陶梦元带人闯进明攸禅房中时,明攸仍然是昨晚跪坐的姿势,双眸紧闭,好似入定一般,只是嘴角留下一道已然干涸的血迹,昭示他已经不在人世。
陶梦元眼中有一丝不忍,低头看见桌案上留着一封血书,草草看过便收了起来。
“带回去。”陶梦元沉声道。
姜昀说的没错,此案确实不难,只是让人觉得悲戚难过。
姜应蝶在狱中半个字不愿多说,皆是恨毒了的咒骂,姜黎眳轻飘飘一句“斩了”。便结束了她的性命。
朝臣今早本还在争论如何处置明攸这个安王余孽,转而血书就被陶梦元带来摆在了姜黎眳面前。
明攸本名霍深,是安王姜黎照手下一副将,安王府被抄家时,拼死将姜应蝶救出,万万没想到,他们一直不曾离开京城,并且在护国寺中待了这么多年。
明攸自拜入前任住持门下,一心向佛,身上不见往日半点影踪,实在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