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楼折翡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是一片银叶子。”
如果一定要揭开那些肮脏丑陋的事实,与其交由他人之手,不如他自己来。
楼折翡轻声道:“因为一片银叶子,爹娘将我卖给了他,一片银叶子能买好多吃的穿的,能让爹娘不那么辛苦,能让弟弟妹妹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他顿了顿,对着姜白惨然一笑:“阿白,我能卖一片银叶子,是不是……挺贵的?”
风过无痕,阳光从天上撒下来,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结了血痂的眉骨上,落进他蒙了润泽水光的眼瞳。
时间好似停止了一般。
楼折翡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丝怀疑。
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十几年,楼氏夫妇对他做过的事无比清晰,他突然有些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如此在意。
“阿翡是,无价之宝。”
随着那句话落下,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楼折翡低下头,撞进姜白干净柔软的眸子里。
姜白有一双很真诚的眼,不是一顶一的漂亮,却很有神,像一块干净剔透的琉璃,没有一丝杂质。
如今这双眼里,倒映出楼折翡一生中最狼狈的模样。
这么干净的眼睛,应该去看山间的飞花落叶,去看天际的星落云起,怎么能映出血污呢?
楼折翡抬起手,并没有触碰到,隔着窄窄的空隙,挡住了姜白的眼睛:“不要看。”
姜竺历经沧桑,凭这只言片语,已经猜出了楼折翡身上发生过的事。
说到底,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叹了口气,看向无量:“一片银叶子,我想落枫谷还拿的出来。”
笑话,落枫谷是修真界中最强大的势力之一,财力自然不容小觑,怎么会拿不出一片银叶子?
姜竺这句话是亮明了态度:楼折翡,他们落枫谷要带走。
无量脸色灰败,挣扎道:“可,可这不合规矩。”
“哪门子的规矩?”
姜白闭了闭眼,握住楼折翡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转过身:“你们之前说过,阿翡的爹娘对他不好,你们是为了救他出苦海,去第一仙宗是脱离苦海,去落枫谷就不是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姜白追问,“你嘴上说着救他渡他,又联合伤害虐待他的爹娘,将他当成物品一样进行买卖,你真的在意他是否能脱离苦海吗?”
无量哑口无言。
姜竺适时开口:“这孩子究竟有多么高的天赋,能叫第一仙宗如此割舍不下?”
确实,楼折翡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拜不拜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哪里值得废这么多口舌。
无量的态度有些说不过去。
姜竺不明所以,楼折翡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无量之所以死缠烂打,就是看中了他的炉鼎体质,想将他作为日后提高修为的工具。
无量是最先知道他是炉鼎体质的人,若非不慎走露消息,致使他是炉鼎的事被大肆宣扬开,无量也不会舍得将他拱手让与别人。
上辈子他并不是一直拜在无量门下,无量在第一仙宗排不上号,他是炉鼎的事人尽皆知后,无量就以无法继续指导他修炼为由,让他拜仙宗内另一位大能做徒弟。
当然这些事,楼折翡并不打算说出来。
千方百计要收一个炉鼎为徒,打的是什么腌臜主意,可想而知,无量要脸,断然不会将他是炉鼎体质的事说出来。
姜竺那一句话,算是掐住了无量的命门。
诚如楼折翡所料,无量并没有继续纠缠,带着弟子就要离开。
姜白叫住他们,跑到楼氏夫妇面前,伸出手,恐吓道:“银叶子呢,拿出来,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
楼大不敢得罪他,哆嗦着手去怀里摸索,将捂得汗涔涔的银叶子拿出来:“仙长饶命,仙长饶命……”
楼大不知道什么是第一仙宗,不知道落枫谷,只知道这小公子颇有能耐,比刚才那几位仙长还厉害,他们惹不起。
最重要的是,这小公子很在意楼折翡。
姜白嫌弃地拧了拧眉,这得是多爱财,才能把这玩意儿捂得这么严实,都沾上汗了。
脏死了。
他不想用手接,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放到这上面。”
楼大怕姜白为了替楼折翡出气,对他们出手,只能乖乖听话。
姜白拿着那块石头,来到无量面前:“阿翡不是物品,他想拜师也好,不想拜师也罢,都和这银叶子没有关系,赶紧把你们的东西拿回去。”
楼折翡怔忡一瞬,心头发涩。
他上辈子终其半生,改变自己的炉鼎体质,不过是为了不再被当作物品。而今逆天改命,什么都还没做,就有人将他当成了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他上辈子就能遇到姜白,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有姜竺坐镇,无量只得捏着鼻子忍着气,收下银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