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夏尔读到了最后一页,他将那份文件合上,重新放在桌面上,动作当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敬畏,“写出这份文件的人要么是个天才,要么是个疯子,要么二者都是。”
“您对这东西怎么看?”吕西安指了指文件,“您在政治上比我有经验,我很需要您的一点建议。”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财政和货币就是它的气管,而如果一个人的手指头掐住了国家的气管,那么他就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人。倘若阿尔方斯·伊nun伯格让这份法案通过,那么他就是法兰西真正的幕后掌控者,所有的银行家,工业家和商人都只能向他屈膝,随着他的指挥ban跳舞。”
“这也就意味着,除了伊nun伯格家以外,所有的势力都会反对这项法案,而我估计反对最为j烈的会是其他银行家——毕竟矛盾最j烈的还是同行嘛。如今伊nun伯格银行虽说势力最big,可毕竟还有罗斯柴尔德夫人和她的党徒与之分庭抗礼,那位夫人一定会尽自己的一切力量阻挠这东西。”
“工商业界也不会支持,他们的经营与货币政策有着莫big的关系,而阿尔方斯却要剥夺他们对此的发言权;财政部的这些公务员们也不会高兴,毕竟这份法案也会把财政部对法兰西银行的影响力彻底瓦解;议会恐怕也不想要一个完全独立的中央银行;左派会指责阿尔方斯要把法兰西银行变成一个为金融家Service的工具,完全不顾人民的利益;右派则会说这是犹太人要统治世界的阴谋——总之,除了伊nun伯格一家,没人会支持这项法案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吕西安叹了一ko气,“但是他对此——非常坚持。”
“为什么?”夏尔问道,“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贸然采取这样j进的做法。”
“因为他急于控制法兰西银行,”吕西安咬了咬下嘴cun,“他想要印刷更多的货币。”
“可是法郎的价值是和黄金挂钩的呀,克的黄金,他没有更多的黄金的话,就没办法印刷纸币——”夏尔突然睁big了眼睛,“——除非他要废除金本位制?我的天a!这会引发法郎的信用问题的。”
“我知道您有个经济学的学位,您觉得如果他这样做了会发生什么?”吕西安急切地问,“如果法郎贬值了,对经济会有什么影响?”
夏尔沉ying了片刻,当他再次开ko时,脸上的表q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目前主流的经济学家都认为,政府必须尽一切办法维持货币的价值稳定。”新闻记者谨慎地回答着部长的问题,“但也有一种观点认为,适当的通货膨胀能够对经济起到刺j作用,因此政府不妨有计划地增发纸币,只要把贬值的量维持在一个可接So的范围内——”
“可接So的范围指的是多少?”吕西安连忙问道。
“百分之十?”夏尔耸了耸肩膀,“我也不清楚,但总归big致就是这个水平吧?”
“那如果货币贬值百分之七十呢?”
夏尔big笑起来,“您是在开玩笑吧?”
吕西安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他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就像是放了一晚上的猪油,而后惊恐之s代替了笑意,夏尔·杜布瓦面s惨白,如同蜡像。
“百分之七十?这里是法国,又不是海地!这种事q只有在中美洲那些种甘蔗的小岛共和国里才会发生!”新闻记者在自己的座椅上发抖,“这种恶xin通货膨胀会毁灭经济,毁灭法郎在未来二十年里的一切信用!钞票会变为废纸,人们会在它们被拒收之前尽力把所有的法郎抛出去,这不仅仅是经济上的问题!这会导致整个社会的总崩溃的!”
“就像是当年的密西西比泡沫一样。”
“或许比那更严重,”夏尔深呼吸了一ko气,“如果革命爆发,我们就完了——您,我,阿尔方斯,我们都会遗臭万年,别说什么前途,保住命都算万幸。恐怕对于我们两个最好的结局,就是搬家去nun敦写自己的回忆录,用‘我是如何毁灭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作为标题,这样或许能多赚一点润笔费。”
“我想这样的一本书一定能big卖的。”吕西安苦笑了一下,“对于这份法案,恐怕我得说,他的态度很坚决。”
“那我觉得现在就到了我们给自己找出路的时候了。”夏尔的声音很低,几乎难以察觉,“您不想为这样的疯狂陪葬吧。”
“事q没那么简单,”吕西安感到自己的脸部jro痉挛了几下,“我——en——”
“您有把柄在他手上。”夏尔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增发货币?他要用那些资金做什么?”
吕西安像是醉酒的人试图让自己清醒那样,用力甩了甩脑袋,“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我怀疑您需要的不止是时间而已,”夏尔搓了搓手,“那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先把这项法案呈jao给议会,看一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吕西安站起身来,背对着写字台走了几步,目光看着窗外的花园,看着天空中那银s的云彩,看着马ce和行人沿着罗昂big街匆匆而过,他们都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如果反对的声音很j烈的话,或许阿尔方斯也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无论如何,这样做都能给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这一点我不怀疑,”夏尔的喉结沿着喉咙上下滑动着,“可您要拿这些时间来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吕西安心想,“或许我有一个办法,但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您会帮我吗?”
“您不愿意告诉我这个办法是什么?您也不愿意告诉我阿尔方斯·伊nun伯格为什么要做这样疯狂的事q?”
“现在不行。”
夏尔·杜布瓦有一瞬间看起来似乎就要拒绝,但他最终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我现在会帮您——但我必须和您说清楚,这是一条非常危险的路,如果您在中途不改变方向的话,那么我是不会陪您走到最后的。”
暂时的同盟——这总比拒绝要好,“好吧,成jao。”吕西安点了点头,“明天我把勒梅尔先生叫过来,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来做准备工作,您和他一起,我们在一周以后向议会提出草案。”
“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位先生的表q了。”夏尔Gan笑了一声,但一眼就看得出,他对这项工作毫无req。他现在是个同盟者,但他值得信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