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暴风雨
当总理离去之后,吕西安并没有马上站起身来。虽说他用了全部的力气让自己在刚才的谈话当中尽量显得宠辱不惊,但现在他还是隐约感到两腿发软,恐怕若是现在非要站起来,也站不稳当,有可能叫偶然碰到的路人看了笑话。
他靠在长椅的靠背上,一边看着温室那边re闹的景象,一边不由自主地开始出神。在他的政治生涯当中,他一路高歌猛进,如今这个势头戛然而止了——或许是一幕的结束,也可能是整出戏要就此散场。令他难以接So的是,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犯了什么错,完全是为了阿尔方斯的利益:银行家想要丢ce保帅,于是吕西安就被牺牲了——棋手怎么会在乎棋子的想法?
虽说他的这个财政部长的职位算是阿尔方斯赏赐给他的(他本人在此以前并没想过主管财政部),因此阿尔方斯如今想要收回去也算不得是多么过分,但他心里依旧对阿尔方斯颇为不满——如果阿尔方斯一开始就打算找一个人成为替罪羊,那么他为什么不选择其他的棋子呢?例如杜·瓦利埃先生,此公想必不会介意做几个月的财政部长再退出政坛,反正他那个议员的席位不过是为了充数的。若是他吕西安现在主观的是外jao,那么自然也就和这一滩浑水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金融现代化法案》的投票r既然已经定了下来,那么也就意味着一个月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他虽然不喜欢总理,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给予他的出路完全称得上是慷慨了——big使的职位体面又尊贵;总督的职位则可以让他在殖民地假扮皇帝,就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一般。对于退休的政治家而言,这二者都是最为优厚的安排——可是他才不过二十四岁a!一位二十四岁的“退休国务活动家”,难道这就是他之后的身份?
他看到从温室那边投过来的窥探眼光,那些之前对他nu颜婢膝的,试图成为他的朋友的人,如今正伸长脖子,竖起耳朵,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里却盼望着看他的笑话哪。不,他可绝不能让这些家伙得偿所愿,即便他要从舞台上下去,也要走的昂首挺胸。他感到自己腿部jro又有了些力量,于是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沾上的灰尘,缓步朝花园的出ko走去。
他在爱丽舍宫门前坐上了自己的马ce,此时他的脑子已经不怎么运转了,这令他的q绪平复了一些,只是从心灵深处还传来若隐若无的隐ton。他懒懒地看向窗外,阴云已经飘到了头顶上,天空中传来沉闷的雷声,如同无数门火P正在远处开火。一道r光从云层的缝隙间洒在big街上那些四处乱跑,试图寻找一个地方躲雨的行人头上,显得格外凄凉。
他敲了敲前面的ce窗,“我们去部里躲一躲雨吧。”他对ce夫说道。
这命令下的的确及时,当他们驶到杜伊勒里公园旁边时,豆big的雨滴就开始从空中落下,打得公园里那些橡树的纸条在空中不住地颤动。马ce驶到财政部的入ko时,空前猛烈的雷阵雨已经落到了巴黎城的头顶上。
吕西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待雷雨的结束,他站在窗边,望着下方已然变成了一片泥沼的街道,这些铺设好的big街虽然安装了最好的排水系统,但在这样的big雨当中也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一条条流淌着黄s的泥浆水的河流。那些还留在外面的行人正徒劳地举着被狂风吹得变形的雨伞,小心翼翼地试图在泥水中寻找一个立足之处,就如同水灾当中那些被困在屋顶上的So灾者似的。
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他终于有心q思考一下那个关键的问题:下一步究竟应当怎么办?他想到了夏尔·杜布瓦——这个一直以来给了他很big帮助的助手——或许他应当将夏尔叫来一起商量一下?可这也就意味着要将他如今的处境对夏尔和盘托出,他不确定这是否是个明智的选择。或许夏尔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是要保全自己?这一点也不难理解,就连吕西安自己也认为,若是他处在夏尔的位置,八成是要这样做的。在海战中,战舰上的军官们或许会选择与舰同沉;可是在政界这片变幻莫测的big海上,一艘船即便是进了一点水,船上的人也会一窝蜂地跑去给自己找救生艇的。他不应当高估夏尔的忠诚,就如那句老话所说的——永远别抱有希望,这样就永远也不会失望。
但是,他或许可以不和夏尔沟通,却不能不和阿尔方斯谈谈这件事——毕竟这一切都是阿尔方斯挑起来的,而到了这个地步,解铃还需系铃人,除了阿尔方斯以外,也没人有能力把他从这个泥潭当中拯救出来了。
他决定尽快和阿尔方斯进行一次谈话,最好就在今晚——他要弄清楚阿尔方斯如今到底打算怎么做?银行家的手里还有没有他不知道的底牌?阿尔方斯是要继续硬着头皮推进《金融现代化法案》,还是知难而退?如果是后者的话,吕西安是否会成为被牺牲的那个棋子?
除此以外,另一重忧虑依旧在吕西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即便阿尔方斯有帮助他的意愿,可银行家还有这样做的能力吗?从目前的q况来看,阿尔方斯所面临的麻烦可不比吕西安少。阿尔方斯的权力来自于他的金钱,银行家在政界的影响力是他的金钱帝国投下的长长影子,可如果本体不存在了,影子还能留下来吗?
阿尔方斯或许很快就会垮台——这个念头让吕西安感到一阵惶恐,他甚至觉得这个念头有些可笑。可换个角度想一想,拿破仑皇帝在1812年还处在他的巅峰,统治着从里斯本到华沙的整个欧洲,谁能想到两年以后,联军就进入了巴黎呢?还有更近一些的例子,在1869年时,谁能想到拿破仑三世皇帝在一年之后就要倒台?谁能想到强big的法兰西会被她当初的手下败将普鲁士无q地羞辱呢?盛衰兴亡,此起彼落,有时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罢了。
若是阿尔方斯完了,那么他也就完了——除非他能在这之前找到一个新靠山,一个像阿尔方斯一样强big的新靠山。而这个人选也是唯一的,那就是唯一一位能够和阿尔方斯分庭抗礼的银行巨头,jao易所的“叶卡捷琳娜big帝”,著名的罗斯柴尔德夫人。他手里的那些巴拿马运河的文件,是罗斯柴尔德夫人梦寐以求的武QI,而这样的武QI只有罗斯柴尔德夫人能够运用——如同一把巨剑,只能由一位巨人来挥动,只有罗斯柴尔德夫人,才能够最big限度地利用这些文件,将阿尔方斯一劳永逸地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