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是习忧那份仅亮相了两秒钟的检讨。
顾仇手上还捏着笔,他在指间转了两圈笔后,用笔头将这份检讨挑开。
在看清检讨内容的瞬间,顾仇没忍住发出一声“操”。
他的声音不算小,前桌的两个同学和周西东都听见了,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顾仇敷衍地打发着他们的震惊和好奇:“草,是一种植物。”
两位前桌:“……”
周西东:“……”
周西东很忧心,以为自己帮忙传过来的是类似宣战书的东西。作为班级劳委,他一直励志成为班级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尤其爱好当和平使者。瞧见顾仇看了那张纸后反应这么大,他十分焦心,写了张纸条抛过去:【顾爷,怎么了?你俩这是矛盾激化了的意思么?有事好好说,咋还下起战书了呢?】
顾仇打开他的纸条看了眼,直接口头回复:“没有。”
周西东:“?”
顾仇嘴角勾了勾:“你们这位习神,”他说着,顿了下才继续,“还挺有意思的。”
周西东不明所以,挠着脑袋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仇的视线重新回到桌上,眼前还半摊着习忧传过来的那份蜷成卷儿的“检讨纸”。
“检讨书
“检讨人:习忧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后面洋洋洒洒接了一整篇庄子的《逍遥游》。
字迹很是吸睛,笔势豪纵,又不张扬草率。
顾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年级第一的好学生、同学们口中人人敬佩的习神,犯了错误检讨没写,摘抄了一份《逍遥游》滥竽充数,上台打着脱稿的旗号蒙混过关。
这证据还挺过硬的。
习仙人可能还真没故意内涵他。
“服气。”顾仇笑了声,然后把这张检讨纸卷到极限,心里没忍住又添了句,可真牛逼。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奇妙的,原本一见面就能较上劲的两人,斗着斗着某天突然被对方身上的某个点击中,先前所有的恩怨、不爽瞬间就能披上滤镜,连带着那个人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顾仇不得不承认,就因为检讨书这么个小细节,他看习忧好像顺眼了点。
但如果细究的话,会发现这事其实有个悖论。
习忧把滥竽充数的伪检讨给到自己,等于丢给自己一个足以拿来攻击他的把柄。
习忧就这么确定他不会把检讨给到老薛?万一他给了呢?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习忧给得这么坦坦荡荡、无所顾忌,他才会觉得这个人比他原本以为的要有意思,甚至让人有想要进一步了解、接近的欲望。
然而这种欲念只是暂时的,那股子兴致一过,人与人没了必要的羁绊,什么想法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这件事之后,顾仇再和习忧在窄路上遇见,就没了那种非要找点什么茬儿或者炫个什么技的冲动了,偶尔还会朝对方扬扬下巴当做打招呼,而习忧只是没什么表情地扯扯嘴角,意思意思算是回应。
顾仇早就习惯了他随时随地尽显装逼气质。
无所谓了。
人装逼也不碍着他啥事。
每天这么上学放学听课刷题的,一周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周末,三月来临了。
顾家老爸两天前给儿子来了个电话。
仇庆平三年前和顾雅芸离婚后,隔了两年后再婚,年前不久刚和现在的妻子诞下爱情结晶。是个儿子,三个多月了,这周末要办百日宴。
顾仇这个便宜弟弟叫仇恩,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仇庆平就给取好了名儿。仇庆平和顾仇讲起这个的时候,解释说——
“当年生下你的时候,跟你妈感情正好,她想给我俩的孩子占个她的姓,我想也没想就把头一个名额让给她了。可是让了吧,又不太甘心,思来想去给你的名儿缀了“仇”这个字。后来你生病,我们想把这个名儿改了,你死活不让。”
仇庆平说着叹了口气:“这个名儿不好,天生带戾气,后天又招戾气。是爸爸对不住你,二十来岁那会儿,任性,不讲究,给你取了这破名儿。现在爸爸要多添个小家伙了,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不管男孩女孩吧,爸爸想叫ta仇恩。你俩名字正好抵抵,图个平衡,落个吉利。”
仇庆平跟他说这些的时候,顾仇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对他爸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不感兴趣,他也不信什么名儿就是命儿的狗屁歪理。
这些跟他没太大关系,他没所谓。
甚至,如果他爸不打电话过来,如果顾雅芸不会施压,他压根儿不会想到要去参加他爸新儿子的百日宴。
顾仇只见过他爸这新儿子一次,是在这便宜弟弟满月的时候,也是仇庆平打电话过来,说弟弟都一个月大了,好歹跟他承了同一脉的血,他多少来看上一眼。
顾仇当时没想去,是顾雅芸让他去的。顾雅芸担心仇庆平把顾仇不去的原因归咎在她身上,显得她多不大度似的,便半强制地派了辆车把顾仇送去了宴客的酒店。
满月宴如此,百日宴自不用说。
顾雅芸的日程计划里肯定落不下这一桩,她自己不去,但会让顾仇去。
所以这次不等她开口,在仇庆平打来电话的时候,顾仇顺口就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书名改成“不顾”了,请大家务必记得这文原名叫“装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