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事实。
他表哥一直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上一世,顾兆年推诿手头紧张不能帮他垫付医疗费,结果转手就给A大捐赠了五十个小型移动图书馆,把高考不到三百分的表哥送去了A大金融系。
女人也不管黎容的状态好不好,直接甩了脸子:“我儿子是没有你学习好,但起码底子干净。说实话,就你们家现在的名声,怕是以后找个好人家的姑娘都难!”
顾兆年偷偷扯妻子的衣服,女人立刻甩开他的手。
“我说的有错吗?宋家怎么可能让沅沅继续跟你外甥在一起!”
如果是以前,黎容大概会冷冷的瞥一瞥,然后闭眼,再一边缓缓睁眼一边移开视线,淡漠的不愿多说一个字。
但这次,黎容沉默了片刻,泛白的唇懒散的翘起弧度,眸光澄澈狡黠:“好,谁给A大捐钱谁小狗。”
顾兆年顿时面色铁青。
他的确是做了二手准备,如果儿子真的考不上,他宁可掏出大半家当给A大捐款。
但黎容的话一出口,这让他怎么掏钱。
话题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顾兆年夹起公文包,呼吸声比隔壁床忍着咳嗽的老兄还清晰:“我和你舅妈还有工作,就先回去了,你也收拾收拾东西,你们班主任让你尽早回学校。”
黎容平静道:“不送。”
同样的事情再经历一遍,已经无法波动他的情绪了。
等过段时间,谣言满天飞,舆论肆无忌惮发酵,顾兆年就会彻底和黎家切割,生怕受到一点波及。
顾兆年抓着妻子的手,深深的看了黎容一眼,那眼神中看不出什么善意,只有无穷无尽的疏离。
紧接着,顾兆年头也不回的大跨步走出病房,“嘭”的带上了房门。
关门声过于嚣张,把隔壁床的两个病号都惊醒了,咳嗽声此起彼伏。
黎容听到一个苍老的有些虚弱的声音问:“你这舅舅也太过分了,孩子你有地方去吧?”
“有。”他先是断然肯定的回答了,话说出口,才抓着手机,茫然的看着手机屏幕,不确定的嘟囔,“有吧?”
第2章
黎容清点好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办理了出院手续,拎着手提袋打车回家。
这栋房子一个月之后要被司法拍卖,但因为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法院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个月不赶他走。
上一世,他躲在家里恍惚了一个月,把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最后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再来一遍就没意思了。
黎容摸索出钥匙,推开家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一股久未通风的潮湿气味。
不知道是不是在岑崤的金屋住久了,他竟然觉得自己家小的有点温馨。
家里值钱的古董字画都被搬走,只剩下日常用品还留着,棕褐色的地板上清晰可见钢琴被拖拽的痕迹,曾经摆放钢琴的位置,落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的灰。
整个别墅安安静静的,静的仿佛隔壁家煎牛排的滋啦声都可以透过砖墙沁进来。
黎容神色自若的找了插线板给手机充电,自己脱了衣服,拿着毛巾进了浴室。
热水冲下来,积攒在身上一周的药香和黏腻顺着下水道滑走,他仔仔细细洗了身体每个角落,最后累的撑着马桶圈直喘气。
不得不说,他十七岁的身体素质和二十三岁比,差的太远了。
要不是岑崤太能折腾他,他也不至于苦练两年格斗术企图反击。
洗着洗着,黎容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他对着浴室里被水汽沾染的模糊的等身镜,目光逐渐凝聚在自己略显青涩的脸上。
他拥有二十三岁的心智和知识储备,还对付不了十八岁的岑崤吗?
“现在好好引导,四年后就不至于那么疯了吧。”黎容嘟嘟囔囔,手指沿着腹部后移,在腰侧揉了揉。
洗好了澡,他顶着滴水的头发,去卧室找了件肥大的T恤套在身上,然后盘腿坐在床角打开手机。
六年前的手机尺寸还很小,各种软件的设计风格也都很复古。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
这一周以来,他收到了不少私信,或关心,或吃瓜,或从哪里听到谣言以为他已经死了来吊唁。
学校群和班级群已经禁了和他有关的消息,群里一片岁月静好,老师照例布置作业,就连打卡人数都变多了。
【宋沅沅:黎容,你家真的破产了吗?你爸妈自杀了?】
【宋沅沅:我想去看你,但我妈妈不让。】
他的现女友,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在出事第一天给他发了两条信息,然后一整周再没有下文了。
黎容平静的看完,努力在脑海里回忆宋沅沅高中时候的样子,可惜回忆起来的,都是宋沅沅甩了他苦追岑崤的身影。
简直不堪回首。
宋沅沅跟岑崤表白的那天正巧是A大毕业典礼,声势很浩大,黎容不慎入境,露出了些追忆往昔的苦涩神情,偏巧宋沅沅和他对视,表情肉眼可见的惊慌。
这一切全部被岑崤看在眼里。
那天晚上,黎容知道岑崤可能会找他麻烦,但他没想到是在床上解决的麻烦,那天之后,他的世界观都是崩塌重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