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崤笑了。
他的手指往前侵了侵,在黎容温热的校服上轻微摩擦了一下,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班长没看出来,我在欺负同学吗?”
这句话像是开玩笑,黎容却隐约瞧见了岑崤日后的影子,好像眼睛里绕着一团雾,驱不散,穿不透,哪怕是在笑,也看不清他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果然偏执狂是从一而终的。
黎容轻挑了下眉,也没生气,慢悠悠的坐直起来,手指摸到笔的同时,他瞥向岑崤,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欺负也要分人,当心遇到睚眦必报心狠手毒的小人。”
说罢,他手指一动,两根手指夹着笔,笔尖对准岑崤的心口,晃了晃。
岑崤掐住笔杆,把笔从黎容指间抽了出来,食指在笔尾随意按动一下,油性笔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那也是某些小人当心我。”
黎容弯着眼睛,摊开手掌:“不给我笔我怎么写?”
岑崤稍微感受了下笔身上的温度,这才将笔重新还回黎容的掌心,交付的瞬间,手指在柔软的掌心擦了一下。
黎容痒的快速攥紧了手。
其实高中具体学了什么,黎容不怎么记得,又或者说他后来学的太多了,已经懒得区分哪些是高中阶段的知识点,哪写是后来填充的。
不过他好久没有坐在下面听别人讲课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在记他讲的东西。
黎容攥着笔,扯过岑崤的卷子。
老师讲的知识点对他来说都太过简单,当然对岑崤也是。
所以岑崤非要让他改,说是在欺负,其实是在试探,试探他为什么性情变化,试探家庭巨变到底对他有多大的影响。
但黎容不在意。
他把每一道题的解题关键都简要的记在了卷子上,不管岑崤是做对还是故意做错。
岑崤垂眸看着。
黎容的手很秀气,细长,没有多余的肉,攥起来握笔的时候,凸起的骨节微微发白,薄薄的皮肉紧绷着,随着写字的动作能看到骨节之间软肉上的细小纹路。
他手背上还有没消退的针孔,红色的小点周围是泛青的痕迹,大概护士的技术也并不熟练,青的范围有点大。
其实能看出来,他身体的确不好,根本没有彻底恢复。
即便如此,却还能轻而易举的将成年强壮的崔明洋一招撂倒。
不过黎容揍人的时候气势很唬人,但岑崤却没放过从他脖颈一路滑落衣领里的汗珠。
玻璃娃娃一样,外强中干。
到中午放学,黎容已经帮岑崤写满了一整张卷子。
他的字是被黎清立逼着练出来的,清正秀挺,赏心悦目,相比于同张卷子上岑崤的字,实在优越太多。
不过后来黎容知道,岑崤大概掌握了五种截然不同的字体,在不想让人辨认的时候,可以随意切换。
挺变态的。
为了对付变态,他闲着没事,随随便便把岑崤那五种字体全都默了下来。
“崤哥,吃饭去啊。”
简复拉了一把岑崤前桌的椅子,长腿一跨,反坐下去,胳膊肘搭在岑崤桌面上。
他跟岑崤是发小,父母都是联合商会的高层,他们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最看不上红娑那帮清高的研究人员。
以前在班里他最讨厌的就是黎容,因为黎容简直是照着他脑子里红娑人的建模3D打印出来的,智商高,成绩优异,清冷高傲,仿佛跟他们不是一个物种。
简复扫了黎容一眼,他倒不至于对黎容家的事幸灾乐祸,但说同情可怜那是完全没有,而且他还挺想看黎容落魄的模样的。
欣赏高高在上的人一落千丈,大概是全人类的乐趣。
黎容松开笔,中指内侧被笔杆磨出一个红红的印子。
他又捂着胃,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
岑崤刚要起身去跟简复吃饭,黎容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岑崤。”
岑崤下一秒就停住了脚步。
黎容表情有点哀怨,嘀嘀咕咕:“我都帮你写了一整张卷子了,找人给我带份翡翠鱼汤进来吧,不要放油少放盐。”
A中的管理十分严格,学校内有食堂,校外的食物一般是不允许带进来的,但是岑崤肯定可以。
简复觉得自己仿佛幻听了,他想都没想就反驳道:“你想的美,还翡翠鱼汤?我们俩中午也就吃个盒饭!再说我们很熟吗,凭什么给你带?”
芙蓉阁的翡翠鱼汤,一份就要八百多,他们平时都很少吃。
黎容没搭理简复,只是望着岑崤,眼睑窝着,眼皮折起深深的痕迹:“我胃疼……”
说完他蹙着眉头,下巴抵着桌面,一副努力忍耐的样子。
简复乐了:“胃疼你就去医务室,关我们屁……”
“去给他订份翡翠鱼汤,说我要的,谁有意见让他们去找老岑。”岑崤淡声道。
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