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刚一出声,江叙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嗓子哑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宿醉缺水的缘故,还有点儿疼。
“是小叙啊,我是姨妈——”
江叙想了想,他妈是独生女,他应该没有姨妈,正要开口,那边又解释了,“就是你妈邻居的二表哥他大舅子的堂妹妹。”
“哦……”
自从当了医生,江叙觉得自己的亲戚熟人朋友至少翻了个倍。
江叙揉了揉眉心,莫名觉得胳膊也有点儿酸,像是昨晚通宵举铁了似的。
“怎么了姨妈?”他咳嗽了两声,喉咙还是不舒服。
“是这样啊,就是你丽丽妹妹啊,我以前和你妈说过的,她还有两三个月就生了,想请你给她接生行吗?”
“……”江叙:“我不会接生。”
“哎呀,你是妇产科的大夫嘛,我听你妈妈说你还是主任勒,就这么说好了哈,周末来姨妈家里吃饭——”
换做平时,江叙可能会解释一下,然而今天,他实在是乏得半个字都不想多说,于是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打算晚点问问他亲妈这是什么情况。
很多人都对妇产科医生有一些误解,以为他们就是接生的主力军,然而事实上对于大多数身体健康产程顺利的产妇来说,可能从进产房到出院都不会有医生上手。
单纯的顺产过程主要由助产士主导,只有生产过程不顺利的,大出血的,要抢救的,总之出现各种意外突发情况时,医生才会紧急参与分娩过程,并决定是否将产妇送到手术室,做急诊手术处理。
至于送到江叙手里的,大概率不是万中无一的危急病,也是情况棘手的剖宫产。
就像总有些病人希望得到医生的关注,然而事实上真的一堆主任副主任每天围着你转的时候,多半意味着你的病……不太好治。
所以对这位丽丽妹妹,江叙对她最好的祝福就是祈祷她根本就不会遇到他。
挂了电话,他莫名觉得格外疲倦,握着手机的手懒懒地往床上一放,“啪”地一声,他的手背打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他猛然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下面……有一颗头。
一点儿乱七八糟的记忆后知后觉地涌入他的脑海,他皱了一会儿眉,绞尽脑汁地想着昨晚干嘛了,好像吃了顿饭,还被钟蓝拒绝了,然后呢?
……然后他和沈方煜一起去了酒吧。
江叙的眼神突然有些慌。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那颗脑袋周围的被子,轻轻地扯起来,看了一眼。
操。
还真他妈是沈方煜。
他气得不行,一脚踹过去,直接把沈方煜连人带半截儿被子一起踹下了床,也不知道沈方煜的睡眠质量怎么这么好,掉下床了都不醒。
结果这一踹,江叙倒吸了一口凉气。。
浑身的骨头就像是挨个儿拆下来又黏上去似的,疼得他皱起了眉,尤其某个极其微妙的地方也因为肌肉的牵扯有些刺痛。
昨晚干嘛了?他不会通宵跟沈方煜打架了吧。
他晃了晃头,想要想起点儿什么,然后一些破碎且少儿不宜的画面骤然挤进了他的脑海。
江叙的眼眸倏地增大,半晌后,他僵硬着脖子,低下头看了一眼。
问:当你和你的死对头在一张床上醒来,你的胸口和大腿内侧遍布吻痕和青紫的手印,身后传来诡异的疼痛时,请问你们之间最有可能发生了什么?
A.你们睡了。
B.你们睡了。
C.你们睡了。
江叙面色铁青:“我选D。”
D.你被睡了。
我操你大爷。
江叙沉默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沈方煜,男人的半个身体露在外面,那是一具很漂亮的躯体,身材标准,没有什么多余的脂肪,肌肉线条利落,骨骼分明,血管清晰。
——非常适合用来做解剖课教学的模型。
江叙甚至觉得从哪里开始下刀他都已经想好了。
默念了十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后,青筋暴起的江医生才生生忍住了杀人分尸的冲动。
厮混了一夜的床上一片狼藉,床单满是褶皱,枕头被丢的到处都是,衣服散乱在地,白衬衫早就皱成了腌菜,现场的一切仿佛都在佐证昨晚有多么荒唐放肆。
江叙深吸一口气,决定早一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不好用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利索地穿过衣服,冲澡洗漱熨烫衬衫一气呵成,再照镜子的时候,江叙依然是装扮一丝不苟的江医生,冷静自持,温文尔雅。
就是脖子上,似乎少了点儿什么。
江叙的目光落在被甩在一边的黑色领带上,那条领带是他新买的,昨天第一次戴。
然而就在他伸手去碰那根领带的瞬间,某个活色生香的镜头突然在他的脑海里闪过——某个傻逼,用这根领带绑着他的手,推到了头顶。
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