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看了他一眼,“咪达锉伦镇静加维库溴铵肌松。”
沈方煜默契地接上:“准备气管插管。”
门被骤然推开,护士拿着检测单进来,递到最近的刘然手里,同时向江叙汇报道:“胆碱酯酶活性下降到正常值以下,有机磷农药浓度135ng/ml。”
确实是有机磷农药中毒!
结束灌胃的刘然难以置信地拿着血液检测单,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怎么会?”他满脸震惊地把检测单递给江叙,眼里除了不可思议,还有几分微妙的崇拜,“你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没时间给你上课,”江叙说:“患者的症状不明显,应该是服用量不高。”他接过护士送来的第二张检测单,缓缓沉下目光。
灌胃和推注解毒药后,张芸的各项指标依然不理想。
“救治滞后了。”农药的量虽然少,但已经进入了血液循环,因为之前的耽搁,无论是灌胃还是静注阿托品都显得姗姗来迟。
“家属怎么说?”江叙问护士。
“依然坚称患者没有服用过农药。”
“知道了。”江叙淡淡地答应完,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他的目光一分不落地望着检测仪上张芸的血氧饱和度,然而意料之中最不想看见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气管插管并没有挽救产妇岌岌可危的氧含量,沈方煜叹了口气,“联系ICU准备血液灌流吧,只能祈祷胎心率能回来。”
能够满足足月生产的条件,谁都不希望这孩子现在早产,如果胎心率不出问题,应该还能再安安稳稳的在母亲的肚子里待上两个月。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医生这张嘴开过光,几乎是在他说完的瞬间,小陈惊呼道:“胎心率基线150次/分,变异极差!”
江叙无奈地看了一眼沈方煜,后者满脸郁卒地自辩道:“我真不是乌鸦嘴。”
然而话刚说完,他忽然想起就在今晚吃炸串的时候,他还在口嗨江叙看他不顺眼是不是因为他让他怀孕了……
“下了手术我就去修闭口禅。”沈医生率先保证道。
胎心监护出现这种情况,江叙知道,没有别的选择了。
要救母亲,血液灌流是最后的希望。
如果取出孩子,就会让母亲不得不推迟进行血液灌流的时间,按照张芸的情况,每贻误一秒都可能是致命打击,可如果不把孩子拿出来,这个八个月的胎儿将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成为死胎,对情况并不好的母体造成二次打击,影响血液灌流的进行。
再者,血液灌流会影响到血液动力学的改变,非常有可能提前引起宫缩或者破膜,到时候血液灌流就会被迫终止,同时胎儿的窒息风险也会增高。
其实真正的产床上没有那么多影视剧里狗血的保大保小,母亲和孩子在生死关头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靠着一根脐带紧密相连,命全绑在一起。
而医生也从来不会做选择题,或者让家属和患者做选择题。
所有的医生都会尽全力保一个母子平安。
摆在江叙和沈方煜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
——争分夺秒以最快的速度取出胎儿,而后将母亲送去血液灌流。
而这个选择,无疑是对术者的心态和能力巨大的挑战,苛刻得让人害怕。
“转到手术室。”
“要快!”
随着两位医生一锤定音,所有参与抢救的医护顷刻间推着仪器和产床,开始向手术室转移,一路狂奔中江叙语速极快,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检测胎儿情况,准备剖宫产终止妊娠,实时监控血氧指标——”
过快的步伐让他忍不住喘了一口气,沈方煜毫不迟疑地接上:“请新生儿科会诊,通知ICU准备血液灌流,和他们说我们这里很快结束!”
危重症急诊的每一秒都是在和死神赛跑,只是产科的死神实在太贪婪,一次就想带走两个人。
一行人扶着病床冲至手术室门口时,一个壮汉突然拦在江叙眼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江叙低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那个大汉忙道:“大夫啊,你推的是我老婆,你记着要是出了事一定要保小,保小啊!”
江叙半句话没说,直接甩开了他的胳膊。
“保你大爷!”沈方煜跟在江叙身后,气不打一处来,闻言睨了那人一眼,“下次来医院记得把脸带上,实在没有的话左转八楼整形科。”
他平日里总是笑着,骤然冷下脸来却格外吓人,那男人一哆嗦,避开了沈方煜的目光。
医院是最能见证人性的地方,而在妇产科,既有让所有医生护士羡慕的爱情,也有让人骂他都不解恨的渣滓。
满脸胡茬的男人见着手术室的大门在他面前关上,才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嘟嘟囔囔道:“有你们这么当医生的吗,有没有医德啊,老子要他妈去投诉你们!”他说完又去抓旁边路过的护士,凶神恶煞道:“刚进去那两个小白脸叫什么?”
护士白了他一眼,嫌恶地扬声道:“保安——”
江叙和沈方煜飞快地洗手消毒,哗啦啦的无菌水流淌而下,两人并肩而立,江叙直接道:“我来主刀,”他偏头对沈方煜说:“你给我做一助。”
“你让我一个副主任医师给你做一助?”
“你刚在办公室里不是说随我吗?”江叙手上动作没停,不带感情地反问道。
办公室里谈的是有关孩子的气话,沈方煜满脸震惊:“你这情绪切换也太快了吧。”
然而江叙根本就没理他,他低头问身边的小医生,“你姓什么?”
陈崎年资轻,又是外院来规培的,也不是他组里的,江叙不认识。
“江老师,我姓陈。”
江叙点点头,“你一起。”
手术室内,麻醉科的医生已经架好了仪器和心电监控,两盏无影灯同时打开,手术台上的病人被照的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