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孩子没了？
燕绪今日穿了件墨青色的金丝镶边长衫, 一头乌发被金镶玉的发冠牢牢好，风采卓然间，挺拔庄重, 眸光中藏匿着罕见的锋芒。
付云重定定看着他，有些怔怔，满腹的责备之言很难顺利倒出。
巧依垂在一侧的手臂不禁抬起抓住了他的手臂，起伏间银铃轻轻晃动，清脆的叮当之音让他回过神来，严厉的虎目重新朝他瞪去：“胡闹，她一个大姑娘跟着你跑去魏国像什么话！”
付清梧埋下头朝嘴里扒拉着米饭，按照她寻常的脾气早就拍案而起跟爹爹据理力争了，可是今天不行。她既然答应了表哥要忍, 那么就会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现在决计是不会开口的。
燕绪对付云重弯起眉眼, 含笑的嘴角弧度加深：“舅舅，您现在顾着自己不想让清梧，有没有想过清梧和巧依的感受呢，怀孕十月，您要的是谁的忍耐？”
“忍耐什么, 明明说开了就能好好相处的事情。”付云重扫了眼一直没有抬头的女儿语气加重道。在他的思想里, 整件事只是付清梧单方面的不同意而已, 巧依自然是想嫁给他的。他娶了巧依也是负责, 便是不妄图要求清梧能跟人产生什么感情了，做到相敬如宾不行吗，非要闹个家宅不宁她就高兴了？
谁要跟这个女人好好相处！付清梧在心中暗暗骂道, 她的身份低微不提, 平常的那个矫揉的作态自己是百般看不惯的, 与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就够窒息了，还想要她晋升为自己的长辈？对不起，她可接受不了。
“舅舅，你有没有想过，强行要求清梧留在这里她见着你们亲密又有多难受呢，清梧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本来她与舅舅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过来了，现在家中突然多出一个长辈，换做是其他人，在很长的时间里也无法接受不是吗？”燕绪摇了摇头，明眸中的失望之色异常明显，让付云重见了不禁有些语塞。
他哪里知道现在小年轻的心思，娶妻是自己的事，家庭和睦固然好，实在不行，面子上过得去也好，可偏偏清梧就是不愿意，这点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付云重的大掌无意识搭在了依附在自己身侧的女人肩头，巧依美目盈盈如水的回视着他，他似有所感，长叹一声道：“我也不奢求什么了，清梧，我是一定会娶巧依的。你只需告诉我，是不是无论怎样，你都无法接受她。”
灯笼架里的红烛爆开一声轻响，付清梧对上了他沉沉的双目，眼神坚定道：“是，爹爹。我怕我继续留在这里，心生怨恨，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至于她，怀着孕的身子也不好，我想无论哪个孕妇都不会想天天面对一个与自己作对的人，心生闷气对胎儿也不好，我离开了反倒是件好事。”
其实，付云重也不知如何处理她们二人间的关系，他眼中有迟疑划过，巧依心下一惊，猛然站起身来。
“巧依，你还怀着身孕，怎么能这般激动。”燕绪突然出言道。他一直在余光中观察着巧依，前番她还算冷静，垂头间偶尔能见到眸光闪烁，现下付将军稍稍有了动摇，她便是坐不住了……燕绪心中冷笑，若说没有猫腻，谁会相信，这种关系下，若是正常人早就是暗喜对方的离开了，哪里会像她这般慌了阵脚。
她被那眉眼下的森森寒光盯得下意识畏缩着身子，却还是在下一瞬将手搭在了镇北将军臂膀上，主动看向他道：“云重，你们父女二人怎能因为我而失了心，清梧便是不认可我又有何妨？我愿意就像现在这般，不求名分的跟着你，只要你待我始终如一，巧依此生便是没有遗憾了……”
付清梧偷偷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漂亮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到时候一见着自己就哭丧个脸，爹爹还不是会心生怪罪之意。况且怀孕十月，鬼知道在这个期间能出多少幺蛾子，她才不想跟人耗着呢。本来她还不想跟着表哥去魏国的，现在一见着她，自己倒是越想越觉着远离这里是个不错的主意了。
燕绪瞟了巧依一眼，眸子闪过一丝若有所思：“舅舅怎么会让他的孩子出生就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巧依，舅舅愿意娶你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承诺，你就这么轻易的将承诺扔下，看来这份感情在你心中的地位不外如是，是有什么比孩子有个幸福的家庭更加重要呢？”
这话若是传开了，在有心人那里可是有能多种延伸猜想的，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巧依自然是不敢接，她急忙摇了摇头，小声嗫嚅道：“我只是不想将军为难，便是自己受点委屈又能怎样，将来我的孩子也一样会体谅父亲……”
“不需要你受委屈。”付清梧冷冷道，“我没说不让爹爹娶你啊，只不过我肯定是不想看见的。出去避几个月，等你们成了亲，生了孩子我再回来，你的位置也稳了，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有什么不答应的呢？”
不待付云重开口，燕绪接着付清梧的话头道：“舅舅，我三日后就要走了，清梧已经下定决心跟我离开，所以我再给您三天考虑下吧。其实这件事各退一步很好解决，清梧愿意退这一步，剩下的就看您了。她也到了该成家的岁数了，若是在魏国她能看上了个英雄少年，我也能有权利撮合，出去散心顺带解决了婚姻大事……”
开玩笑，他镇北将军的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一个魏国人！付云重只当后面这些是外甥的胡言乱语，但到底是没出口反驳。
其实他的心中也在动摇，这件事注定是无法两全的，魏国有外甥看着比起总有战乱的边城还算好的，何况在上京那边，自己还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若是有他帮忙护着自己这一家，或许……
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万全之法，付云重只得搪塞着：“你让我好好想想，先吃饭吧。”
看着巧依无可奈何的慢慢坐下，燕绪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一半。这一餐，便是在众人的食不知味中过去。
“哥，接下来怎么办？”眼见着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饭厅，付清梧拽了拽燕绪的袖口，小声问道。
燕绪眨了眨眼，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两日先不要外出，等我消息，最迟是最后一日一定会有所行动，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吧，记住不要跟人说哦。”
到底是什么事，好像还严重的样子，你故弄玄虚什么。付清梧不满地看着表哥施施然离开厅堂，带着一肚子火也向着厢房走去。
其实这几日燕绪一直有派绿绮在暗地里盯着巧依的一举一动，今日晚膳间的一番发难，她只要心中有鬼，是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只等他梳洗完毕打开房门，绿绮已经在屋外恭候多时了。
“有发现什么吗？”燕绪召唤她进屋，无视身后那人深邃火热的眼神问道。
绿绮吸取教训，只当自己毫无感觉道：“是，奴婢守在巧心轩前，昨日亥时，巧依似乎睡不着，独自渡步庭院中，后在靠近墙边的花坛处驻足，看似随手折了枝水仙，赏玩片刻后，将其丢入了一旁的草垛中，随即回到了屋里。”
出来一趟就为了折枝花？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燕绪示意绿绮继续说。
绿绮继续说道：“留在府外兄弟发现，那草垛在清晨时分会由仆人统一清扫，在清理出府时，有乞丐见着那水仙花朵后，迅速离开了将军府范围，跟踪发现，是偷偷进入了城中的药铺后院。”
“你舅舅招来的这个女人来头不小啊，都有接头人员了。”魏宵复脸上的神色一转，语气中却带着调笑之意。
燕绪转头看了眼他，本来温暖的脸上被冰霜覆盖：“这不是舅舅招来的，是对方有目的性针对他，看来之前猜测的没错。绿绮，你继续监视巧依的一举一动，她继续向外发出了信号，现在一定会有所行动。”
交代完绿绮，她识趣的关门退下，屋中又只剩下了魏宵复和他二人。
燕绪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见魏宵复目光奇怪的将他上下打量，心下有些不适，不由问道：“你干嘛这个眼神看我？”
“听传言，五皇子在南燕是个让太傅头疼的问题学生，整日不务正业。在魏国我也未见你掺和政务，还以为你对这些事情向来淡薄。没想到你倒是胸有丘壑，这番设计下去，对方的狐狸尾巴怕是再也藏不住了。”魏宵复看着他白皙的侧脸，眼眸深处，有异样的火焰燃烧。
燕绪转过身，静静抬首望向屋外的蓝天，在他过去的二十多年的生活里，面对过最头疼的也是各种功课，何尝遇到过这么复杂的人心。
他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本也不喜欢这些，只是欺负到舅舅头上来了，我若是不出手相助，京中全是对着他势力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们，谁又能替他渡过难关？”
魏宵复看着他单薄的背影，似有所感，忽而道：“若你没有与我和亲，现下有付云重的势力助你……怕是在南燕朝廷中，也是争夺皇位的有力人选。”
皇位？那是安王燕寐的囊中之物了，以他的脑子跟人对上，怕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舅舅这边是被人轻看，认为他一个武将，不用什么精妙的计策也能拿下，现在自己还能应对下。若是他那个二哥伙同那个洛亭霜用了计谋对付自己，不提自己肯定没那个脑子，就是主角光环笼罩他们，自己也够喝一壶的了。
燕绪轻叹：“我有那个本事，至于被流放凉州吗？你也太高看我了。”
魏宵复眼中划过一丝犹疑。的确，自己与他第一次相见时其形容狼狈，若不是自己，怕是要无声无息的埋葬在那片雪地之中……可按他的性格来看，这实在不合常理。
“我都怀疑，你的过去是不是真实存在。”他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