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伪装出这么一副波澜不惊的表象实际上已经花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刚才那个人是……余瑾。
从他下车的瞬间他就认出他来了。
身形颀长,白皙的手指握住深黑色的伞柄,浑身散着淡漠的气息,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还是光采依旧,只是面容过于苍白了一些。
那是余瑾。
三年了,很长时间了。
他说的让他在家里等他,然而自己却是另寻新欢,把他的一片真心狠狠的踩在脚底,任其血肉模糊。
玩弄他,丢弃他,连头都不回。
挺好……
一点阴翳在顾南渊的眼底蓄积,紧接着那点阴翳像是在水中扩散的墨水似的,渐渐扩散成了一片,然后彻底的覆盖了他的一双眼睛。
他紧握成拳的手指泛起了可怖的青白色。
——
余瑾把顾叶送回到了酒店里,然后又让司机载他去了码头。
盛禹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今年已经很少参与盛氏的重大事情的决策了,他那三个哥哥最近是卯足劲想要表现自己,就差没把想争遗产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而今年盛家老大盛逸从国外走了一批皮革的货,想要走余瑾的船回国,许了他很多好处。
盛家的船厂是余瑾在管,刚接手那阵他没什么话语权,但是今非昔比,现在船厂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要经过他的手,事无巨细,盛逸想运货,就必须得借用他的渠道,只能跟他合作。
本来这是一件小事,虽然余瑾已经和他们撕破了脸,在生意上面也是和他们划分得一清二楚,但是他们想要合作,能舍得砸钱砸利,他也是会同意的。
但余瑾最近听说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盛逸想玩一手脏的,借用他的船把货运回来,然后拿钱买通他的人,在半路上把真皮换成假皮,最后在假皮上面盖上余瑾的印章——
余瑾也做皮革的生意,他最近有一笔大单子,正在洽谈中。
然后等到货运回来后,盛逸就会佯装惊讶的发现他的货全都从一等真皮变成了次等皮质,而真货全都被余瑾藏私了,准备周转自己的生意。
这个是说得通的,因为余瑾在皮革上是后来者,该分的羹全都被分完了,他的生意做得很艰难,而最近刚好又有一笔大单子过来,他急功近利,觊觎这一批货,然后在路上做手脚,把真的换成假的——
那假货也并不是特别差的皮,在颜色,质感上面只稍微次那么一点点而已,不是专业人士根本就鉴定不出来。
而且盛逸甚至都已经联系好了余瑾的客户,准备一起栽赃他。
真是算得一手好计谋。
而今天余瑾来码头就是为了来处理这件事的。
那批货还在海上漂着,离被运回来还差一个星期。
他刚上码头,便有人过来为他撑伞,然后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余少,人已经抓住了。”
余瑾点了一下头,走进了工厂,空旷的场地上,放了一把椅子,椅子前面隔了一段距离,地上跪了一个人,那人浑身都是血,看上去离死已经不远了,眼神凶狠,像是海里的恶鲨。
见到余瑾来了也不惧怕,嘴紧紧的咬着。
“他改了吗?”余瑾漫不经心的问身后人。
这句话是在问皮革上面的记号改了没有,按照盛逸的计划,假皮上面的印记是他的,而真皮上面的印记最后也会被改成余瑾的,作为他想藏私的证据。
身后人点了一下头:“嗯,但是还剩下一个星期,船上虽然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存在,但是还是我们的人居多。”
余瑾轻轻点了一下头,漆黑的眼珠一错不错的看着地上跪着的男人,薄唇微启:“那他招认了么?”
身后人摇了摇头:“没有,嘴很严实,但是我们的人指认过了,就是他,不会错,现在盛逸的人还没察觉,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余瑾微微的笑起来,那笑容像是深夜盛开的罂粟花一样带着毒液,让人不寒而栗,“自然是送份大礼回敬回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既然已经算计到了余瑾的头上,那就别怪他拿他第一个开刀,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然后……一一连根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