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绥却收了伞站到笼边,甫一抬手,那鹦鹉便立马扑楞着翅膀缩到江绪那侧,连脑袋都扎进了翅膀里,江绪忍不住,垂着眼又将那笼子晃得天摇地动的。
“它是我从山脚下的林子里捡回来的,”严绥低笑了声,抬手扶住笼子,“许是被它的兄弟姐妹推下了树,想着你会喜欢,如今看来,的确是与你更亲近些。”
可不是么,江绪不免腹诽,日日都准时地在这喊我起床,也不知这勤奋劲是跟哪个学的。
“我才不喜欢他,”他垂着眼自顾自地说道,“既是师兄捡回来的,也该还给师兄才是,哪有夺人所好的道理。”
“是么,”严绥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那不如这样,绪绪,我们再来说道说道那把剑的事。”
江绪被他噎得好半天找不到词,只能在冰凉湿润的春风中尴尬地抓紧了窗沿,道:“总之,我不喜欢它。”
几只蚂蚁顺着掉了漆的裂缝往前爬去,江绪一声不吭地转过视线,将那鹦鹉的脑袋自绒羽中扒拉了出来,在它的红喙上点了点。
鹦鹉仰起脖子,嘴一张,嘎地叫道:“早起有饭吃!早起有饭吃!”
江绪沉默着转头跟严绥对上目光,幽幽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如还是带走吧。
严绥却倏地笑了声,随手将伞搁在了墙边,手指似是不经意划过江绪手背,温声道:“我倒是觉得它比原先有趣了许多,绪绪平日里想必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这倒还真的没有,江绪被他说得脸上一热,也不好再提将这鹦鹉处理掉的想法,只能跟严绥不尴不尬地站在这吹冷风,听着那蠢物在笼子中上蹿下跳,乱叫不休。
半晌后,江绪终于忍不住,唤了声:“师兄。”
严绥倒是回得飞快,微勾着嘴角嗯了声,道:“何事?”
“师兄,”江绪又叫了声,才神色乖顺地问他:“你今日可是没有练剑?”
“这倒是不急,”严绥却这么回他,似乎心情颇好,“春寒陡峭,绪绪可是有些冷。”
可不是么!江绪勉强压住自己的表情,干干地笑了笑:“的确,师兄若是不觉得冷,也可以再继续站会。”
严绥却只是用有些微妙的眼神跟他对视着,慢悠悠地问道:“那绪绪呢?”
江绪眼神一亮,飞快答道:“我自是要去剑堂上课,师兄自然不必太着急,但我昨日听了师尊跟师兄的教诲后羞愧不已,觉着还是得更上进些好,就不陪着师兄赏景……呃,鹦鹉了。”
他说完,也不等严绥反应就啪地合窗转身,本能地深吸了口气,嘴唇无声地开合:“不急着练剑?”
铜镜里映出他有些模糊的脸,江绪定定地看了会,飞快地在脑中将这两日发生的事过了遍:严绥先是提前回了宗门,也不先去无极殿见师尊同长老们,又莫名其妙地……性情大变?
如今竟还说练剑不是什么要紧事!
江绪一时间竟心情沉痛,他飞快地换了衣衫,喃喃道:“总不会是在那上古迷阵中被夺舍了吧?不行,我得去问问师尊……算了,还是得空去趟药堂先。”
他边琢磨边打开了门,却见严绥站在屋外,依然撑着那柄素面青伞,似乎是一直在望着这边的动静,见他出来了便浮出个和煦温雅的笑来:“绪绪可是好了?那便走吧。”
江绪呆了呆,下意识问道:“师兄要去哪?”
“不是要去剑堂?”严绥神色自若地上前两步,将伞往他这边倾了点,“今日下雨,桥上湿滑,走吧,路上得当心点。”
江绪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点,果断地摇了摇头,拒绝道:“我可以自己过去,便不劳烦师兄了。”
他说完便飞快地挪开了目光,也不想听严绥再说什么,自顾自地跑进了雨里,步履匆匆溅起一地晶莹的水珠,尾音遥遥散在风中,却也只是寥寥一句:“师兄再会!”
严绥不知何时收了笑,青色伞面遮住了大半神情,只能看见一点线条流畅的下颌,以及抿得很紧,有些泛白的薄唇,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是执剑提笔都极好看的手。
“绪绪。”
他无端唤了声,盯着烟雨朦胧中空无一人的铁锁桥,眼神微深,却又没了下文。
只余下钟声幽幽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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