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呢,”狐妖在严绥的注视下仍笑意盈盈地朝江绪伸出手,啧啧摇头,“真是可怜呢,连自己为何而生都不明白,就如此懵懵懂懂过了一辈子,跟任人宰割的牛羊一模一样。”
江绪被她说得冒火,冷声道:“我自然知晓自己为何而活着,你一介外人,哪配置喙!”
狐妖却笑得险些直不起腰,她轻描淡写地击退了严绥袭来的素青竹伞,眼神里尽是虚假的怜悯:“既然已有天道傀儡亲自领着他入道,那怎么能少了每人都有的劫难呢?美玉宝剑皆由锤炼磨砺而出,而子霁君的磨刀石在他终于正式辟谷入道时被天道放了下来,你们猜猜,会是什么呢?”
她在江绪明显有些茫然的神情中疯疯癫癫地笑着高举双手:“是建木啊!砺道的绝佳神物!还有你,江绪江怀光!万般劫难情至上,还有何事能比情爱更炼道心!”
轰——
雷声自天边炸响,江绪的脑中有那么一瞬是全然空白的,他在还未回过神时眼睛便找向了严绥,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是真的吗?
他用眼神如此问严绥。
我只是……你的磨刀石?
他从未如此希望严绥能温和地微笑着说一句不要信她,即便是又一个谎话,可江绪只能瞧见他紧绷的下颌,和愈发凌厉的攻击。
可他凌厉的招数尽数被狐妖挡住,她脚步飘忽地走至祭坛边,嗓音激动到微微发哑:“诸位,唯有天道同源的力量才能弥补建木的亏损,你们说,该让谁死呢?”
死一般的沉默中,唯有严绥大喝道:“够了!”
可好似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断续的声音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唤:“既然同为天道的磨刀石,那便让江绪回归天地,而后子霁君证道飞升,大家便都能活下来!”
“就是就是!此法才是唯一之解啊!”
江绪静静地听着这些话,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众生之苦仍在天穹下刺目惊心地上演着,恍惚间他竟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中州的那座凡世小镇中。
救一人,还是救万万人?
那时觉得不好抉择的事如今却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他深深吸了口气,对严绥露出个微不可查的笑。
总归我也死过一回了,江绪想,上回只是为了严绥一人,着实有些不划算,可今次不一样,今次我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多好的死法。
只是可惜……重来一回,依然没能好好与严绥在一起多久。
他收敛了思绪正要开口,却听得身边传来声大喝:“够了!”
是严绥。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掐诀,浩瀚到令人窒息的灵力威压顷刻间席卷天地。
“我自然有更好的破局之法,”他说这话时,眼神古井无波若毫无感情的神像,“自古以来,除却证道外,凡有大功德者亦可飞升上界。”
江绪的眼睫轻轻一颤,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严绥方才是看了自己一眼。
那淡漠到毫无波动的嗓音沉沉地在天地间回荡:“若有修者愿以己身所有发大誓愿,身死道消后,必能靠大功德成仙。”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可所有人都明白——
如此大的因果,世间又有几人能去做?
江绪第一次感到无比的惶恐,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便觉得自己浑身一僵,任凭如何使劲都无法动弹。
“绪绪。”
他听着严绥温柔的呼唤,顿时红了眼眶,即便一早便下定决心一刀两断再不纠缠,事到临头却依旧觉得不能接受。
严绥轻轻地嘘了声,笑意一如既往。
“不要为骗子难过,”他说着,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我也有私心,今日这番作为,只是不甘心即将飞升了依然无法让旁人知道你是我的,再说了,你不是一直都觉得师兄欠你一条命么,如今师兄便还给你,往后就莫要再为此神伤了。”
他说罢,轻轻叹了口气。
“为了我如此难过,实在不值当。”
他好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赎罪,明明每一句都是在道歉,可每一句都未曾提及江绪最在意的。
你究竟爱不爱我呢?江绪迷茫而惶恐。
若爱我,为何会有过去。
若不爱我,为何又要为我去死?
他死死盯着严绥,哽咽半晌才能开口:
“师兄,你真的想成仙吗?”
若真是为此而重来一世,又怎会在一开始时被建木拒绝?
严绥微微颔首,长风吹起他的衣袍与白发,的确像是即将归天的谪仙。
“哪会有人不想成仙的。”
他对江绪露出个温柔至极的笑。
“别难过,若他年……雪落院前,便是师兄回来看你了。”
岁迟
让我们一起猜猜严绥还有哪些事是死到临头都不肯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