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声出口,赵弥清并未否认。
「是,当年宠妃之子易王设局,双生子的妖言传遍朝野,甚至于将漠北雪灾、南方水涝一应归责为妖孽作祟。一时间,朝野上下、民间百姓皆是怨声载道,齐齐上万民书,请求诛杀妖孽,双生子必定不可共存。」赵弥清娓娓道来,竟说得分外平静。
我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低声道:「可是你和赵家设计,以赵弥生之死平民愤,更斩断家族祸患,明哲保身。赵弥生背负骂名而死,被家族抛弃,成为一颗彻彻底底的弃子,而那时的周文允却护不住他。」
听到这里,赵弥清悲凉一笑:「所以我没有错,错的是愚昧的世人,是这不公的世道。」
可是,后来登上帝位的恰恰是众人都不看好的弱势皇子周文允。
赵家并没有迎来他们想象中的灭族之祸,周文允反而对赵弥清宠眷优渥,屡屡破例,朝野上下流传着他们的绯闻轶事,引得当年的流言再现。
「人人都说,死去的赵弥生根本不是那个祸国妖孽,如今活着的赵弥清才是,魅惑君王,祸乱宫闱……可是他们不知道,那个被他们视为祸国妖孽的赵弥清,也曾有一腔报国之志,希望成为治世能臣,辅佐贤明君主,缔造新的盛世。」赵弥清的声音中满是悲愤与不甘,他从未对人说过这些。
这些年来,他更像是帝王身边的镶边花瓶,环绕在他身边的只有桃色艳事,提起他,人们更多想起的是邓通、慕容冲之流……
「赵弥生的志向,我又何尝没有,可是周文允因当年之错,却要将赵家和我踩进尘埃里,让世代簪缨的书香门第背负满身骂名,备受世人非议,他想把赵弥生承受的一切尽数报复回来,让赵家陷入泥沼,生不如死!」赵弥清的声音中,满是沉重与无奈,那泛红的眼眸显示着他的不甘。
我缓缓转身,该去见那人了。
在我即将踏出门的时候,赵弥清缓声开口:「对不起,之前是我利用了你,利用你摆脱周文允的控制,摆脱那些骂名,更为了报复周文允,抢走他所钟爱的人。」
我回眸轻笑,随意说道:「那我大概也在利用你,既然互相利用,就不必说抱歉了,殊途同归,便不虚此行。」
若非中途我与他折腾这一遭,周文允还不知沉迷旧事到何时能醒,他对赵弥清的这一场戏,也不知要唱到何时了。
「幸宁,这么多年,你一直喜欢的是他,对吗?」
我沉默不语,可他再次开口:「这么多年,你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复杂的,虽明晃晃地痴缠,可是在他看向你的时候,你又流露出满不在意的目光,转而在无人处,你的目光又是那样的真挚,时而是张扬浓烈的喜欢,可若真说喜欢,时而又夹杂着几分不在意。」
我未曾回答,缓步离去。
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异世之人,不知来路,不知归途,又怎么敢张扬肆意、不顾一切地去喜欢呢?
10
我在驿馆见到了周文允。
他来了有数日了,可是却迟迟没有动作,显然是在等我来找他。
远远望着,他身着一身玄色大氅,站在台阶上,帝王矜贵傲然的气质,他拿捏得极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