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就如你问一个穷得习惯饿着肚子的人想不想吃一顿饱饭,他很难回答你想还是不想。
说想吧,他怕有一次餍足之后便不再想饿着肚子了,可他也没能力保证自己永远有饭吃。
说不想吧,他饿得太久,太渴望试一试吃饱是什么感觉了。
是以除非你把吃的东西摆到他面前,不然他是不敢去主动选择的。
无奈,又是无奈,依旧无奈。
“我的造物主啊......”他小心把白予扶到麒麟身上,末了还在她头上揉了揉,“拿你这些爱玩的小心思怎么办呢?”
白予以为他是要反悔他答应她每天出去玩半个时辰的事,登时不干了,“这是你答应我的事儿,不能随便反悔的!”
被清空记忆的人有时候很像新生儿,对世界的认知也没有那样全面。
头几天白予很难给陆清珏信任,当陆清珏跟她说自己是她相公时她想都没想便说他骗人,说自己根本不喜欢他,自己喜欢的是桃花。
弄得陆清珏哭笑不得,不知该悲伤她又对他有了戒备心,还是该高兴她还牢牢将桃花的颜色刻在心底深处。
她倒是机灵,想来是忘记了陆清珏一次,才会在重启那一刻感到不对劲后想出一个不会被神检测到的概念概括他。
就似他在那一刻时也不断想着她在异世时的那张脸。
毕竟他们都太渴望留住对方的影子,自然而然做出相似的事情。
直到有次白予反驳他时手脚乱挥,不小心抓伤了陆清珏,血从皮肤冒出来的瞬间,她下意识地从衣摆上撕下块布料给他包扎,包好之后红着眼圈问他疼不疼。
陆清珏说小伤,不疼。不回答还好,一回答她泪珠反而落得更快了,吹了又吹,拍了又拍,这才答应他往后不再闹了,前提是他以后莫要再乱说话。
想到这儿,结合她那任性的话音,陆清珏轻笑出声,用手攥成拳头到嘴边咳了两嗓子当掩饰:“我不反悔,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反悔的。”
包括送她回家,他不再说谎了。
至于为什么只让她出去半个时辰,是由于她现在再不像那般灰头土脸了,他害怕被人抢走。
她的样貌恢复成了她在异世的样子,小小的脸蛋,有点儿婴儿肥。眼睛圆圆的,眼尾却是稍稍上翘的,眨巴眨巴星星就在她眼中绽放。
陆清珏每天都会给她换上干净又好看的衣服,宝贝得很,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双手本就不该用来干活,他舍不得。
“那我走啦。”
“嗯,路上小心。”
陆清珏回屋佩好剑,坐在他们的小屋里愣了许久,视线扫过白予画完画留下的笔墨。
笔墨还未收拾,画卷上墨迹未干,一朵黑色的、用四个半弧中心一个圆组成的花儿画在上头。
画技实在拙劣,任谁来看也看不出这是什么花的,偏她要画个箭头,在箭头末端标注上‘桃花’,好似知道自己画的不像,还非得要那些看不出来的人认出这是朵桃花。
陆清珏的手从床铺上掠过,手放进被褥下暖暖和和的,是她留下的余温。
通常陆清珏是不能上床睡觉的,哪怕等到后半夜她睡熟了他用双臂交叠撑着下巴在床边观察她也往往会被她的睡觉不老实而怼到脸。若不是他修炼多年反应极快,脸上多少得挂点青。
书柜上放着一些书,最重要的那一本被陆清珏好好铺开压在最底层。
拿出来看一看会发现娟秀的字体一笔一划都是经过许久的沉思后才落笔的,而且都是出自同一个人。
那一沓厚纸上尘封着很多故事。都是有结尾的,都是她从前讲给他听的,或者她讲给别人听的。
包括少年如何留在凡尘间,许下了什么心愿,陆清珏都补齐了。
还有一个新故事,是少年买了一匹白马,去了很多地方。丢掉了玉,折断了剑,只羡鸳鸯不羡仙。
他回神,挥一挥衣袖,杂乱的房间重归原貌。
你如果问陆清珏,他如今终于把画卷上的灰尘吹尽了,看清画卷上的美人图之后还会对这副画抱着那颗热忱之心吗?
他会告诉你当然了。
那画儿上面的美人一眉一眼,一颦一笑,早就超越了画卷原本的价值。
是无价之宝,不可估量,最是难忘。
是雪地里唯一跳动的火苗啊。
怎么敢忘呢?
作者有话要说:
桃花坞里桃花庵,诗句出自唐寅《桃花庵歌》
桃花开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一个人,王家卫《东邪西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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